可姚初九并不喜欢这话,她永远不是什么小姐,也不想做什么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可这话,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因为方棠俯下身来,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下巴还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蹭着。“初九,”她说,“如果我们是一对同胞姐妹就好了。那样,你我便不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可以一起长大、一起……能一起做的事,太多了。”姚初九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却依旧没有回应她。在这样直接的示好前,她总是觉得手足无措。从前,可有人这般坦诚地向她表露这般亲近而单纯的情感么?姚初九思来想去,竟连一个人都数不出来。可她为何会如此亲近她呢?姚初九想不明白,也没有问。在夜里又一次辗转难眠时,她终于隐隐约约得出了一个答案:或许,这世上是有无来由的善意的。她不该因她的过去,便凭白无据地妄加揣测。这世上,到底还是有一见如故之事的。当姚初九的头发留到腰后时,方棠又生了一场大病。这病似乎是受了风寒引起的,可姚初九觉得,这更像是因生气而肝火郁结。因为,那天清晨,就住在方棠隔壁的姚初九分明听见了方家姨娘训斥方棠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姚初九没听清楚,但语气绝非和善;至于方棠说了什么,姚初九就更不知道了,她说话一向和缓轻柔。到了那天夜里,大雨倾盆,叶子打落了一地,方棠便高烧不退了。方家去请的郎中却被大雨阻了路,拦在山下,根本上不来。方家姨娘急得把服侍的丫鬟骂了一通,可除了骂人之外,她也是束手无措。姚初九在隔壁的房间听着方家姨娘骂人,越听越是心烦。“这时候骂人有什么用?”她想着,终于忍不住,披上了衣服,在屋檐下嘈杂的雨声中赶去了方棠的房间。如今,方棠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在给她煎药,而那病怏怏的小姐此刻就躺在床榻上咳个不停。“你来啦?”方棠见她来了,对她一笑,又努力地从被子里伸出了手。可话音落下,她又是一阵猛咳。姚初九连忙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又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她探了探方棠的额头,烧得滚烫,再仔细看看方棠的面容,只见她满面通红。她想了想,又回头看向那小丫鬟,只见那小丫鬟坐在那,却除了煎药,什么也帮不上忙。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只问了一句:“你这药要多久才能好?”小丫鬟回答道:“约莫还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姚初九连连摇头,“半个时辰之后的药,顶什么用?你们方家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小丫鬟顶嘴:“这药可是从家里带来的,珍贵着呢,若是火候不够,药效不起,不就浪费这药了?”姚初九怒极反笑:“我说的是这意思吗?”“罢了,”方棠适时地出言相劝,“她们谨慎些也是好的。”“谨慎,便是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么?”姚初九又板了脸,站起身来,却一抬手,将方棠的被子一把掀开。“你……”方棠一惊,可姚初九却全然没有收手的意思,又向她的衣带伸出手去。“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小丫鬟见她如此,连忙过来起身要拦。
“你别碍事,出去打一桶水过来才是正经,”姚初九说着,抓住了方棠的衣带,又回头对那小丫鬟道,“若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我赔了自己的命便是。”小丫鬟嘴一撇:“谁稀罕你的命?”“住口!”方棠难得地严厉起来,略显沙哑的嗓音中是姚初九从未听过的语气,姚初九听了也不免一愣,只听她继续对那小丫鬟说道,“你出去打水便是。”小丫鬟听了,也不敢再顶嘴了,连忙提了桶,出了门去。姚初九见小丫鬟出了门,又回头看向方棠,不觉笑了笑:“我从未见你如此凶狠过。”“你如今见到了,”方棠说着,虚弱地笑着,“背地里,我可比这凶一千倍、一万倍!”“哦?是吗?”姚初九根本不信,又要去拉方棠的衣带,可方棠却抓住了她的衣袖。“这是做什么?”方棠问。姚初九又开始面无表情了:“帮你擦身降温。再这么烧下去,我怕你烧糊涂了。”她说着,看了眼方棠滚烫的通红的脸颊,又扭过头去,收回了手:“你若嫌弃我,便让侍女来。”“不……”方棠却摇了摇头,“就要你来。她们……不敢的。”说话间,那小丫鬟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将这水提到了床榻边,又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方棠甚至没抬眼看她,便吩咐道:“带着药去别的房间煎吧。这里,留着成慈便好了。别人,我一概不见的。”小丫鬟不敢反驳,连忙熄了炉子,端着药便出了门。姚初九跟了过去,将门闩上,又回头问:“就这么信任我?”再严丝合缝的窗户也挡不住这里的风,朱红色的帷幔在床榻边随风而舞,只留方棠那垂在床边的雪白的手腕若隐若现。床帷里传来方棠的轻笑:“你都将自己的命押上了,我怎敢不信你?”“你倒是胆大。”姚初九说着,寻了块帕子,又向她走去。“我一向胆大。”方棠说。姚初九将帕子浸湿,又拧了一拧,小心地放在了方棠的额头上,然后才又去扯了她的衣带。方棠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可她什么都没说,任由着姚初九解开了她的衣服。姚初九也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敢乱看,那翠色的绣着白鸥的肚兜、那雪白的肩膀、那锁骨上的红痣、还有那双腿上若隐若现的紫色血丝……她都没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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