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卫芙清认真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这野山是药蛇村立身之本,几代人都依山而居,从未改变。我有时也会想,若有一日,这山没了,我们又该如何?”原来是在说这事。袁月菱心想。只听卫芙清又道:“可转念一想,山没了又如何?毕竟,家在这里。沧海桑田,这山迟早会消失,可我们又能如何呢?或许有朝一日,我们也会像当初来到这里时一般离开这里,可那已经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了。”袁月菱听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吧,”她坐到了卫芙清身侧,靠在她肩膀上,轻声道,“芙清,我近日来,总是心里不舒坦。”“嗯?为何?”卫芙清问。袁月菱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不明白。但是,我……”她说着,指了指胸口:“这里总是堵得慌。我总觉得,我被困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每日做着一样的事情,日子过得糊里糊涂,毫无意义,可好像又一眼就能看到头。”她说着,沉默了一瞬,又问卫芙清:“芙清,你有想过,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像我爹娘一样,”卫芙清回答得很快,“行医救人,悬壶济世。”袁月菱笑了:“你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了。”可她话音刚落,卫芙清便又打了一个喷嚏。袁月菱忙道:“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不想和我说话了?”卫芙清笑问着,却站起身来。袁月菱嘴硬:“就是不想说了,你奈我何?”她说着,拿上了捕蛇夹,也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利索的很。卫芙清挽上她的手,两人一路说笑着,如往常一般,慢悠悠地下着山。可是,刚下到松柏林,便有一阵冷风吹过,呜呜咽咽,凄惨无比。卫芙清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正要说话,却见袁月菱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丢下箩筐,抽出捕蛇夹,插入了地上的杂草丛中。“月菱!”卫芙清忙叫了一声,奔过去一看,只见捕蛇夹下,已有一条紫色的蛇。这蛇约有一丈长,碗口粗,紫底黑纹,挣扎不停,好几次就要挣脱。还好袁月菱捕蛇有经验,这种蛇根本难不住她,只几下,她便制住了蛇的七寸,将这蛇牢牢地控在了地上。“如今冬日,怎么有蛇呢?”卫芙清躲在了袁月菱身后,却不自觉地低喃了一句。“芙清,”袁月菱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是十分兴奋说道,“帮我取一下筐。”卫芙清听了,有些害怕,却还是连忙拿起她丢在地上的筐赶去跟前。可她刚要把筐递出去,便忽然对上了那蛇的黄眸黑瞳。只一瞬间,她登时心头一震,不禁怔在原地,只望着那蛇的眼睛。“芙清?”袁月菱见她半天没动静,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不禁有些慌乱,“你……你怎么哭了?”卫芙清摇了摇头:“不是我。”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泪,又指了指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蛇。“是它在哭。”她说。
袁月菱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蛇不知何时竟盈了泪。“蛇……也会哭泣么?”袁月菱有些疑惑。“月菱,”卫芙清丢下了箩筐,垂下眼来,低声说道,“我们,放了它吧。”“什么?”袁月菱十分惊讶。她已经很久没有捕到蛇了,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蛇。“你方才还在说竭泽而渔的道理。”卫芙清说着,走上前去,蹲了下来,壮着胆子,伸手就要去触这蛇的额头。“你做什么!”袁月菱急了,问着卫芙清,手上也连忙更用力了几分。这蛇方才都要仰头了,分明是要咬她!“别怕。”只听卫芙清轻声说着,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她仿佛根本没听见袁月菱说话一般,依旧伸手过去,轻轻触了触这蛇的额头。这紫蛇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登时张开大嘴,吐了信儿,也露出了毒牙,对着卫芙清的手就要冲过去。卫芙清也不躲闪,只伸手在那等着。袁月菱急了,刚要痛下狠手,却见那紫蛇只是仰头伸到了跟前,努力伸出了信子,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手指。“月菱,”她的声音里仿佛融了无数哀愁,“放了它吧。” 松柏累累(七)小径上,斜阳已铺满了来时的路。袁月菱的手里紧紧握着捕蛇夹,又不时回头看卫芙清一眼,只见卫芙清依旧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怎么了?”袁月菱问。自打方才遇见了那蛇,卫芙清便再没笑过。虽然她已将那蛇放了,可卫芙清还是没打起精神,一路上只是沉默。“没什么,”卫芙清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明明入冬了,怎么会有蛇呢?”“那蛇看起来也不是寻常的蛇,”袁月菱说,“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蛇。或许,这蛇是外来的,并不是需要冬眠的那一类呢?”“哪里有蛇不冬眠呀?”卫芙清终于笑了。袁月菱指了指山,一本正经:“方才那一条。”她说着,又笑着挽上了卫芙清的手,道:“好啦,别想那条蛇了,你胆小,小心今晚做噩梦!”“我见你抓了多少次蛇,再做噩梦,便太没用了些。”卫芙清无奈笑了。“那是谁方才躲到我背后了呀?”袁月菱故意问着,眼睛只盯着她看。卫芙清却把头一扭:“才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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