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说,”卫芙清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昆离的手,“药蛇村的时间不多了,是何意?”昆离低头看着卫芙清的手,脸上忽然出现了嘲弄意味的笑容。“你如今,还真是很关心药蛇村,”她说着,反握住了卫芙清的手,柔声道,“药蛇村的诅咒,可是你当年的遗愿,是你濒死之时拒绝被救、舍命下的诅咒。如今……后悔啦?药蛇村的捕蛇人曾斩断你身躯,让你死不瞑目……而你,却关心起他们了?”“你忘了,没关系,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你最后对我说的话,你求我帮你施法,你一字一句向天起誓,”昆离说着,咬了咬牙,又凑到了卫芙清的耳边,低声道,“小蛇昆影,愿以命诅之。若药蛇村再有敢伤我同族、毁我巢穴者,十八年之内,其民——尽死——” 松柏累累(九)“怎么?累了?这可是你第一次进城。”走在路上,袁父扭头问着袁月菱。袁月菱的步伐总是快不起来,她只是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若是从前,她定然不会是这副模样。可今日不知为何,她心中竟萦绕着一股子沉郁之气,惴惴不安。“不想进城吗?”父亲又问。袁月菱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她一时不知怎么说,半晌才嘟囔出一句:“只是没什么兴趣。”“有心事?”父亲问。袁月菱张了张嘴,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望着睢阳城的方向,说道:“从前,你们从没想过带我进城。如今我第一次进城,竟是为了……这种事……”父亲叹息一声:“你大哥病弱,爹娘都一心扑在他身上了,是没有顾得上你。”他说着,又板了脸:“你是在怨爹娘吗?还是在怨自己的哥哥?”袁月菱低头道了一句:“怎敢怨呢?”父亲也没再多问,道了一句:“那就好。”走了两步,却又没忍住哀叹道:“只可惜,你哥哥还尚未娶妻。他都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大好年华,便一病不起。”袁月菱没有接话。她很理解父母爱惜兄长的心情,也为兄长的遭遇而痛心——那毕竟是她的亲人。可是,她如今半点吐露心声的念头都没有。“哥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她边走边想,“那我呢?”她知道,她或许不该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可这种失落感却无时无刻不缠着她。她只有在和卫芙清相处之时,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快意。卫芙清、芙清……如今一想到她,袁月菱就忍不住面颊发红。虽然那个吻只持续了片刻,可在她心中,自那日后,她们每日都在那棵高大的树下偷偷亲吻着。这吻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让她如痴如狂。正想着,忽听走在前面的父亲道:“那就是睢阳城,我们快到了。”袁月菱闻言,抬起头来,她终于看到城墙的轮廓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城墙,冬日的雾气笼罩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竟好似连绵的山脉。袁月菱望着那影子,心头忽然一震。
她知道,这不会是一座将要枯竭的山,不会是一座只有蛇和药的山。“走吧。”父亲催促着。袁月菱终于加快了脚步,赶在了父亲身前,向睢阳城的方向奔去。连日里所有的苦闷和枯燥,都在她踏进城门的那一刻消失。立在那宽阔的主街上,走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路边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她忽然明白为何前些日子,自己心里总是不舒坦。从前,她也曾听说过城里的繁华,可是却从未真正想象出那一派繁华之景。如今仅仅是刚进城,她便意识到了往日里自己想象之贫瘠。天下之大,她竟只见过药蛇村。她被困在了药蛇村,而小小的药蛇村,已经不能填满她的心了。虽然,药蛇村也很好,有家人、有朋友……可是,或许,她可以去见识下别的地方呢?“第一次进城,难免看什么都新奇,”父亲见她如此,不禁笑了笑,“这还只是睢阳。长安、洛阳、扬州、益州……天底下好地方多的是,你若见了那些地方,岂不是连路都走不动了?”袁月菱连忙扭头问道:“我们会去那些地方吗?”“想什么呢?”父亲一头扎进北市里,带着她向前走着,“那么远的地方。”“那我可以自己去吗?”袁月菱又问。父亲只是说:“别说笑了。”怎么会是说笑呢?袁月菱想。为何不行呢?她跟在父亲的身后,忍不住四处看着睢阳城的一切。她并不是有多爱慕这里的繁华,她只是忽然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种新的可能。“月菱!”袁月菱一直记得那日傍晚,她在睢阳城待了一天一夜,刚从睢阳城回来,远远地便看见卫芙清立在村口,向她招手。袁月菱心中一喜,把背上的箩筐塞进父亲手里,便连忙奔向了卫芙清。可好容易到了跟前,她却不由得又放慢了脚步,把头一低,叫了一句“芙清”,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卫芙清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也低下了头,面色也不禁红了几分。“好几日未曾见你了,”卫芙清尴尬地笑了笑,“我……你……”她本是有事找她,可此刻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其实也没有几日,”袁月菱说,“就……三日。快过年了,我和我爹去买年货了。”她解释着未能与她相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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