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见到她了,她终于再次见到她了。可是……曹染闭了眼睛,哽咽道:“为何……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为何……偏偏是假的?”--------------------虽然慢,但很肥。 丹青不改(十二)“然后,我就被创造出来了。”傀儡曹描缓缓诉说着。“那时的我,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一个普通的傀儡。她想要我做什么,我便会做什么。”“那时,她已经老得下不来床了。可是我却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指令,”她说着,顿了一顿,“她说,我是假的。她说,要我自己毁了自己。”傀儡曹描说到此处,忽然笑了:“那时,我真的会去死。”“我在院子里点了火堆,然后便要跳进去,可她又忽然叫住了我,”傀儡曹描说着,眼中竟然含泪,“她不顾病体,冲了出来,抱住了我。她说,她再也见不得拥有这张脸的人,死在她面前。”“然后,她便带着我离开了灵安寺,开始修炼了。我们游历天下,也不停地改换着身份,在路途上,她学着那老道的法子,伪装自己的面容。终于,她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她甚至还让我分享她的灵气,只为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活人。于是,很快,我也有了意识。”傀儡曹描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然后,我便发现,她是在我身上,弥补她的妹妹。而我,只是一个寄托。我是假的,我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曹描。”她说着,抬起了那只完好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我……很讨厌这张脸,”她咬了咬牙,“这不是我自己的面容,这不属于我。”“那日,我寻了纸笔,想为自己画一张全新的面容,一张和曹描毫不相干的脸。可还没画完,便被她发现了。虽然她一言未发,可那眼神,我至今想起,都会后怕,”傀儡曹描说,“她说,我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应该记住,我究竟是为何而生。她说,我这辈子,都别想自尽。呵,我当然知道我是为何而生的。我是为了弥补她的缺憾而生的,我是为了消解她的愧疚而生的。”“老道士说,曹染从没有看清过自己的内心,的确,”傀儡曹描说,“曹描知道,她最爱的是阿姐;曹染却不知道,她最爱的是自己。”“或许,因为我终究是被她cao控,我想摆脱这一切,却总是无能为力,”傀儡曹描垂了眼,看向了自己残缺的、露着纸屑的手,“我无数次想要自尽,可总是不能成功。我想,大约是她又给我下了什么咒的缘故。无法,我只好悄悄修改自己的脸。或是加一颗痣,或是将眉毛画粗……但怎么能瞒得过她呢?”傀儡曹描说着,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回忆着。那夜,曹染在发现她面容上的变化后,忽地发怒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撕下了她的脸。
虽然她只是一个傀儡,可面对这样突然的动作,她也是会痛的。“你毁了她的脸,”曹染盯着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斥问着,“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傀儡曹描不敢说话了,她很怕她。正当她惶恐地等待着要迎接曹染更加猛烈的怒火时,曹染却来到了桌案前。只见她拿起了笔,铺开了纸,似要作画。可仅仅是描绘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她便双眼一红,一滴泪打在了这画纸上。“你,过来,”曹染忍着泪,向她招了招手,“你来画。”傀儡曹描怔了一下,又骤然明白:曹染画不出来了。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妹妹,可是她画不出来了。想及此处,傀儡曹描只觉得可笑,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曹染的重要性,同时,这也是她异于真曹描之处。真正的曹描,不擅丹青。但是,她是傀儡,她什么都可以做。然后,傀儡曹描便掌握了这独到的法子。她总是要在自己的面容上动些手脚,等着曹染发现。大多时候,曹染都是能发现的。接下来,她便能看到曹染忍怒来请她作画的模样。她会想什么呢?傀儡曹描作画时,悄悄地观察着曹染,又忍不住开始思考:是感叹于假妹妹竟能画出真妹妹的模样,还是伤怀于真正的妹妹并不会作画?当然,她没问过曹染,她只需看着曹染的神情,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的悲戚,便足够了。她很喜欢看她这副模样。但是曹染也没有那么蠢,她不会任她耍弄。终有一日,曹染明白了她的心思,很快便有了对策。那日,曹染又将她拉到了桌案前,上面的文房四宝早已摆好。“画吧,”曹染命令着,“多画几幅。”她故作不懂:“阿姐这是何意?”“多画几张脸,留做备用,”曹染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你画吧。”傀儡曹描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她知道,她再也没有办法逃脱她了。死不了、走不成……她要永远顶着这张脸,过一辈子。若有朝一日,她当真惹恼了曹染,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她替换。无趣……这样的生活,当真是无趣。三百年了,已经三百多年了。她跟着她,在她眼中扮演着另一个人,已经三百年了。她们的生活并不安定、也并不快乐,却要费力伪装安定、伪装快乐。有时,她们甚至需要在身份可能暴露之时,做一些恶事来掩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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