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中元节,李若水亲自去溪临本家报了丧,出了殡后做了一个惊人之举:她将李府仆役遣散、发卖之后,除去几处园子地留着收春秋两季的地租,还有祭祖的地,其余府宅、其中古董贵器统统发卖折银之后便移居于顾府住下了。
顾菌自然没什么异议,想着在一处也好,特为她开了一处院子,镌字刻匾换了旧的牌子,题名锦绣轩。
李若水住下的第一个春节,飘雪天,今上誊黄下发下来,昭告天下:太后凤体有损,缠绵于病榻,为给太后冲喜,晋淑贵妃为皇贵妃,位同副后,监管六宫,三皇子常年于澹容公主膝下,耳濡目染,聪明伶俐,心怀天下之民,也为求公主平安,特封为太子,年下喜庆,盛世太平,天下共乐,朕心愉悦。
禇瑶受封,宫里大太监带了旨意来,今上隆恩,特许皇贵妃母族女眷入宫探望。
顾菌换好吉服,见时辰还早,便往贤芳轩去了,这些日子白姝常宿在贤芳轩同思燕玩乐。
方入贤芳轩,果不其然,白姝正同红莹伴着思燕踢毛毽,红莹身子往年在浦江王府熬坏了,本就比白姝大了近十载,思燕小孩子心性儿,一玩便没了时日,红莹没体力,便在一旁藤椅上坐看着,二人目光皆落在思燕身上,顾菌来了也不知道,直至走近才发觉。
“你们玩得倒是开心。”顾菌笑道。
白姝看她一身吉服,便道:“小姐又要进宫了?”
顾菌笑道:“娘娘封了皇贵妃。”
红莹裹挟着银灰大氅,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倒是十分地温暖祥和,白姝只穿着夹袄,却汗津津的,思燕更是玩得小脸赤红如火。
白姝为思燕拭去汗水,裹紧了斗篷,亲昵地道:“别着凉了。”
顾菌杵在原地,自觉有些多余,便走了,方至竹兰阁院门前,忽又被唤住了。
“小姐,今儿思燕要同红莹睡,我宿在竹兰阁。”白姝说完,一副余言未尽的模样,但看了看顾菌,俄而还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顾菌又往澹容房中去,史婉伊正巧从屋内出来,顾菌道:“你倒是尽心,如今三皇子封了太子,正炙手可热,可别再出言刺激澹容公主了,在我府上有点什么,我可担待不起。”
史婉伊掩嘴笑了,道:“我照看了这些时日,你才问,若我真有心,等你问起,恐怕她已经被我下药药死了。”
一旁公主陪侍咳了咳,瞪了她一眼,史婉伊没理她,顾菌则给了她些银两,道:“姑姑服饰公主辛苦,小小心意拿去吃茶吧。”
那姑姑才缓和些脸色走了,顾菌忙叹了口气,道:“你少说些话,我还能多活几年。”
午错时分,宫中太监来接,二人上了入宫的轿辇。
天寒地冻,护城河都结上了冰,二人在偏门前下了车轿。
腊月寒冬,护城河便却排满了浩浩荡荡的囚车,都是些宫女太监,不知又是宫里哪个妃子落了魄。
李若水瞥了那长队一眼,拉了顾菌,道:“这大喜的日子真是不吉利。”
宫道上都是扫雪的宫人,远远地李若水见迎面浩浩汤汤的仪仗队,便与顾菌一齐垂首站于路边恭候仪仗走过。
那仪仗队却停了下来,禇瑶头戴凤冠,身着宫缎从敞轿上下来,一旁的宫女想要扶她,她只垂手未扶。
顾菌早已瞥见是她,只是不敢抬头看,李若水在一旁见礼,道:“皇贵妃娘娘纳福,娘娘万福金安。”
雪花飘落于大地,即刻消融,顾菌小心翼翼地抬眸往上看,对上了那对熟悉皎洁的眸子。
金冠凤袄的光芒也盖不住花容月貌的璀璨,总是蹙着的眉头此刻也依旧蹙着,面目清冷如落于肩头的雪一般。
“顾菌。”
二人随着禇瑶仪仗去往景福宫,因为太后病笃,晋封的礼节一切从简,但场面也还算热闹。
“若水姐姐。”禇瑶问道:“我见父亲家书说你已在顾府住下了,一切都还好?。”
李若水因着上次之事,心中总有些别扭,她不愿直视禇瑶,支吾道:“住得地方,安身之所,哪都是一样的。”
禇瑶静觑着她,似乎还欲说什么,一旁有个姑姑来报:“娘娘,佳贵人在外求见。”
“不见,没见本宫在与姐姐们叙阔吗?”禇瑶厉声道,姑姑脸色略有些为难,禇瑶又道:“你又不是不知她是来做什么的,让她回宫好好呆着。”
姑姑欠身退下,禇瑶又问了几句家长里短的事情,殿外忽又传来女人的喊声。
禇瑶面有松动,目光看向了殿外,片刻收回目光,低眉道:“若水姐姐,你先出去。”
李若水微愣,欠身退下了,待她出来后,殿内宫女也都被禇瑶遣了出来,只留顾菌一人在殿内,她忽而大悟,但也只能守在殿前替其遮掩。
“若水小姐怎么在殿外呢。”殿外宫婢见李若水矗立于殿前,问。
李若水直直地看了看那木雕窗,瞥向那跪地的贵人,问:“贵人这是有何事求我们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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