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被那殷红的蛇信子卷过,融化出水,又顺着分岔的舌尖滴落。细长的瞳仁紧缩一阵,他的眼神顿时清明些许。刺骨冷意直冲头顶, 冻得人头昏脑涨。太崖低下头,下意识想要吐出那冰块儿。但奚昭一手托着他的下颌,指腹隔着面颊牢牢按着那块冰。“我看道君还有些昏沉, 恐怕要多冰一会儿, 才能清醒些。”她手指稍动, 冰块反复磨过尖牙, 弄出轻微声响。太崖昏沉抬眸, 瞳仁尖细如针,眼神却涣散不明。被冰冻得僵麻的蛇信子垂在外面, 殷红似血, 又被冰水洇出些水色, 使那本就秾丽的面容更添妖冶。他抬起手, 想要推开奚昭。但脱力散下得重, 到最后也只虚握住她的手臂, 半点也没推开。知晓他没力气, 奚昭由他握着她的胳膊, 另一手则拨开了他散落的头发。“我本来以为蛇妖化身会有些恶心,还在犹豫该下多重的药,不想道君的鳞片生得这般漂亮。”说话间, 她的指尖拂过颈上琉璃似的黑鳞。明明没使多大的劲儿,却引得那些黑鳞不住翕合轻颤。太崖已是恍惚之态。刚开始他以为她只是用了脱力散, 最多再加些能使妖族化形的药。但目下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若用药物逼妖族化形, 只要他修为足够高, 也能调动内息压制药效。而现在他内息溃散, 根本无法阻止化形。种种看来,她多半是往那寒潭香里加了召仙符。召仙符本是驭灵师用来召唤地灵的符箓, 这符不易炼制,因此极为珍贵,万金难求也不为过。三境中仙家妖门万千,都寻不出十张召仙符。符是珍贵,但要是吃进肚里,这符反会压制、搅乱体内灵力。因此少有人用。要是她真加了召仙符,那便说得通了。如他这类妖族,本就是妖灵双修。现下符箓生效,强行剥夺了支撑他变形的那部分灵力。灵力一旦溃散,妖息便也混乱不堪。太崖虚阖了眸。一张召灵的符箓而已,竟能钻研出此等荒诞离奇的用法。偏偏无计可施。这符和蛊虫一样,有主符与子符之分。驭灵师将子符用在地灵身上,再用主符cao控。现在他已经喝了符水,主符不毁,子符的咒效也不会终止。见他闭眼,奚昭手下稍一用力,重重碾过那鳞片。疼痛袭上,太崖挤出声闷哼,拧着眉仰起颈子。冰水顺着脖颈滑落,喉结微滚,便沁进了衣衫。冰块已差不多化没了,他无力睁眼,嗓子几不成声:“符……召灵……”“道君认得?”奚昭轻笑,“也是,我从小道长给的书里看见的。既是小道长的书,道君定然也读过。”“为何……我……”“为何给你?”奚昭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我阿兄和大哥制的符,要是送给他们,多半一闻就知道了。没法子,只好让道君来受这个委屈。”这符是大半年前月郤送她的。那会儿恶妖林的狐患还没彻底解决,他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月府虽有禁制保护,但他还是往她这儿放了不少东西。驱魔宝器、辟邪符箓……什么都有。召仙符也是其一。但那会儿她没钻研出用处,就搁置了。不想用在了今天。妖息在体内横冲直撞,根本没法压制。太崖急喘着气,只觉下一瞬就要化出蛇尾。他勉强忍着,又是断断续续地问:“伤我……何故……”“道君在说什么胡话。我不过是人族,怎么可能伤得了你呢?”奚昭道,“不过是想请道君帮个忙。”太崖忍着剧痛,面上却扯开轻笑。请他?
帮忙?她所作所为,可和这些词沾不上半点干系。若他不同意,只怕她会一直这么耗着。直到召灵符彻底摧毁他的灵力,将他打回原形,再难化身成人。他哽了哽喉咙,说话时隐能听见嘶哑蛇鸣:“何事……”奚昭握住他的手,眼底泛着笑。“还是先前那话,道君对我若有什么偏见,我自是管不着。但兄长待我有恩,还望道君有什么话都埋在心里,别叫兄长误会。”不过是要堵他的嘴,竟舍得下这般死手。太崖挑起狭长的眼看她,情绪不明。他确然有意提醒月楚临,只是还未来得及。见远。只盼你不会知晓自己惹来了什么麻烦。半晌,他稍动了动,回握住她的手,以作应答。奚昭松开他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小张符。“主符我分成了十份,每半月毁一张。”她当着他的面烧毁了那小张符,“等道君离府那日,便能安顺无虞了——不过,眼下道君恐怕还要遭些罪,毕竟子符咒效平息也要些时间。”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声响。有人来了。奚昭起身,同时退后一步。正要走,腿却似被什么拉扯住。她低头看去——只见一条漆黑蛇尾紧紧缚住了她的双腿,那尾巴足有腿粗,悄无声息间就将她缠死。奚昭眼一抬,看向太崖,还是副好脾气的模样。“道君莫不是现在要反悔。”子符毁损,太崖恢复了些许气力。他扯开笑,半掩在乌发底下的一双蛇瞳紧盯着她。“我也断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不等奚昭开口,她便觉天旋地转。等再落稳,已到了一间房屋里。大门紧闭,太崖的尾巴还缠在她腿上,人却半躺在地,倚着墙喘气不止,看着比刚才更虚弱了。奚昭起先还奇怪他为什么要躲,直到她听见蔺岐在外面找他——“师父,”他应是走到了凉亭附近,“不在此处么?”随后脚步一转,又到了最左边的侧屋,叩门唤道:“师父,可在里面?有一处禁制出了问题。”无人应声。他等了片刻,走至旁边的房间。叩门:“师父,可在里面?”没得到回音,他便又耐着性子走到第三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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