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昨夜来时没看见那小童子,今天院里也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人声。奚昭打量四周一阵,确定没瞧见鹤童的身影,索性直接进去。最后是在卧房里找到了月郤。早在卧房门外,她就听见了低低的呼吸声。和破了的旧风箱差不多,干涩嘶哑。她察觉到不对,推门而入。大热的天,这屋里跟蒸笼似的,待上两三息就能让人冒汗。而月郤还和昨晚那样躺在床上,地上有些白瓷碎片——应是他想喝水,但没够着,摔碎了杯子。他意识不清地蜷着,浑身像是被水洗过一遭,热汗止不住地往外淌。面颊烫红,嘴唇却惨白干裂。更为可怖的是,他露出的皮肤上绽开了血红的花纹,从颈子到手臂,如朱笔画成。细瞧之下,那些花纹竟真在朝外渗血。不光是血,还有淡淡的银白气息不断外泄。奚昭被这境况惊着,躬身唤他:“月郤,月郤?能听见我说话吗?”月郤恍惚睁眼,转瞬又阖上。“绥绥……我没事。”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睡会儿,就好了。”这还叫没事?再这样烧下去人都快熟了吧。奚昭打了些温水来,正准备喂给他喝点儿,却发觉他颈子上空空荡荡。链子没了。她眼皮一跳,问他:“月郤,链子哪儿去了,是不是有人来过?”月郤已经烧得糊涂,只含含糊糊说些“没事”之类的话,连眼睛都睁不开。询问无果,奚昭只得先喂他喝水。他囫囵咽水的空当,奚昭在地上发现了那条红色系绳。被扯断了,唯有琉璃球消失不见。她又去看月郤的脖颈。后颈子上勒着红痕,想来那人是硬生生从他脖子上拽下来的。她不知道那枚琉璃珠到底是什么。但既然能压制住禁制,月郤又离不得它,定然藏着不小的灵力。多半是小说里常写的内丹之类的东西。细想之下,她心中渐有猜测。要命的东西被拿走,他却没说什么多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奚昭放下水杯,盯着床铺上不甚清醒的人。若非必要,她不想和月楚临打交道。毕竟来往一多,不免被他瞧出端倪。但现在他拿走了那珠子,多半是为惩戒月郤,那她就必须想法子弄清他有没有在怀疑她。若有,又怀疑到了哪一步。思及此,她帮月郤把窗子打开,又备了些水在旁边,便转身去了月楚临那儿。在月府的一年多里,她来月楚临院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喜静,院落也建得幽深。长廊回环折绕,等她到时,已是烈日高悬。她先是去了他常待的水榭,没人,便又去书房。但书房也空无一人。奚昭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身后便有人唤她——“昭昭?”陡然听见月楚临的声音,奚昭倒也不慌。她转过去看向不远处身着银白锦袍的男人。神情如常道:“大哥。”月楚临垂下眼帘,面上一派温和。“十天半月不来一回,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大哥?”奚昭打量着他的神情。并无异样。她斟酌着开口:“我来帮阿兄拿东西。”“他又丢了何物?”“不知道。”她说,“我今日去找阿兄,见他像是生了重病,就想去请医师给他看看。但他说没事,只让我来找你拿样东西回去。具体是什么,他也没告诉我。”
月楚临默了一瞬。“随我进来吧。”他轻声道。他从身前过时,奚昭隐约嗅见股清雅淡香。她没大细闻,跟着他进了书房。浓郁墨香将先前那清雅气压下,月楚临指了指一旁的桌椅,说:“天热,那儿有些果子,看看有没有合你口味的?”奚昭瞄了眼。桌上好几个果盘,里头的确堆了不少,什么青果枣子、杏子葡萄、枇杷荔枝……不论常不常见,这季节里能熟的水果都摆了些。她也不客气,分外自然地走过去,捻了颗葡萄往嘴里一丢。“大哥,阿兄要的是什么东西啊?为何会在你这儿?”她问。月楚临翻开本簿册,用墨笔细细勾画起来。他没说拿走的到底是什么,只道:“他犯了些错,所以要罚他。”“什么错?他没与我说。”奚昭挑中颗桃子,正准备用小刀削皮,身前便拢来道阴影。不知何时,坐在桌前的人已悄无声息地走至她跟前。“我来吧。”他拿过小刀削起果皮,“一年多前的那场狐患,有只狐狸偷跑了出来。本是太阴门的事,他却要横加干涉,故此罚他。”那修长的指压在刀柄上,奚昭瞥了眼,在他掌心处瞧见条淡淡的红痕——和月郤脖子上的差不多。想来应是扯掉红绳时勒出来的了。她收回视线,问:“大哥要罚他多久?”月楚临削好皮,将桃子切成几瓣,放在盘中。递给她后,他坐回桌前,又提笔勾阅。“待他知错。”他稍顿,“他私自出府一事,可有向你说起过?”奚昭咬了口桃子,细细嚼过咽了,才说:“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昭昭,他要与你说什么怪话,无需搭理。”月楚临话里话外都显着关切,“若阿郤欺负了你,可以随时告诉大哥。”“他欺负不到我头上来,可大哥——”奚昭一手托脸,盯着那如松背影,“你很忙吗?为何说话时看都不看我一眼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后也长了眼睛。”回想起来,好似他总是这样。与她说话时,他很少看着她。即便两人面对面,也鲜少看她眼睛。月楚临手中的笔忽然一顿。笔尖在纸页洇开墨迹。良久,直至墨团遮掩住好些字,他才放了笔。再侧过身时,那双长眸里已沉进亲和笑意。“是大哥坏了礼节,以背示人确然不当。”他道,“好些日子没来看你,身子可好些了?”奚昭点头:“好多了。我听阿兄说,是大哥你请了医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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