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条蛇似的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一手撑脸,笑眯眯看着她,嘴上道:“不成想奚姑娘对这事竟如此上心,日夜不分,心里有主意了,大晚上的也要跑来试一试。”……这人怎么这样啊,白天可劲儿睡,夜里就只闭目养神是吧。从头到尾,处处是怪癖。最后不仅抓着她了,还当着她的面,将那符箓往自个儿额心处一贴。还要问一句:“这符画得不错,我想着可以将耳上的坠子取了,换成两张符戴着——奚姑娘觉得如何?”看着他和僵尸贴符差不多的模样,她一把扯下符,只道:“道长不如再等等,等我剜下两片蛇鳞来,制成耳坠子了送你。”太崖却笑:“那就劳烦奚姑娘多剜两片,替自己也打一对。”在她走前,他又问:“不知奚姑娘送的香囊,何时能到我手里?”奚昭笑两声:“道君且等着吧。”过后又平和了两天。两人再见面,便是鬼王出巡当晚。对太崖说的带她出府一事,奚昭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他都跑月楚临跟前问能不能带她出府了,还指望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暮色刚起,太崖就来了她的院子。“将这药吃了,再出府。”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一个白玉瓷瓶。奚昭没碰,只问:“这是什么药?”“算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太崖垂眸笑道,“这药能暂时压制妖气流转,最大程度上减小禁制对你的影响。不过就算吃了,也还是会有些不适。譬如头疼乏力,倒也正常。”奚昭将信将疑:“要不道君……先吃一颗?”太崖低笑出声。“早该想到,奚姑娘对我疑心不减。所幸这药专用来对付禁制,对我倒没多大影响。”他指腹一拨,将瓶口对准奚昭,“替我挑一颗?”奚昭接过瓶子,晃了晃,然后取出一枚。本想放在他的掌心里,又怕他使什么花招,便招了招手道:“你低一下脑袋。”太崖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奚昭捏着那枚丹药,挨着了他的唇。唇上压着一点温热,太崖稍怔。“张嘴啊。”奚昭催促。他垂下眼帘,稍张了嘴。那枚丹药便被她用手一抵,喂进了嘴里。喂完不说,还眼巴巴地盯着他问:“吃了吗?”太崖直起腰身,双手拢在袖里。而后张开嘴,从中伸出条细长的蛇信子,扫了一转,再才慢吞吞将蛇信子收了回去。表示他已经把那药吞下去了,没压在舌底下。等蛇信子变回了舌头,他笑着问:“这样可作数?”瞥见那转瞬即逝的蛇瞳,奚昭沉默点头。怎么说。这人瞧起来总风骚得很。太崖:“既然作数,那便随我出府罢。”“等等——”奚昭忽想到什么,“方才你都吐出蛇信子了,能算是化形了吗?”“奚姑娘未免想得太好,连鳞片都不见一枚,怎能算?”话落,太崖手作剑指,压在她额心处。一点黑色的气息从指腹溢出。随即,她的面容就开始发生变化。不过片刻,五官就已变得大不相同。借着地面的一滩水洼,奚昭隐约瞥见张陌生面孔。她捏了下,又问:“身形要不要也改变一下?”那些话本里不都常写么,仅靠着背影就认出谁了。太崖又笑:“奚姑娘,我们不过是出去逛一趟,又非做贼。”也是。奚昭道:“走罢,再晚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太崖走了两步,余光忽瞥见她腰间的布袋子动了两下——似是装着什么东西。
但仅扫了眼,他便收回视线。他只是要带她出府,其他的概与他不相干。不过……他忽停下,提起另一事:“奚姑娘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奚昭的心早就飞到府外了,问他:“什么日子?”出府快乐日吗?“方才还记得,这会儿怎又忘得干净。鬼王出巡——也是赌约的最后一天。”太崖稍顿,笑道,“若明日太阳升起前,奚姑娘还没使我化出原形,便只能请奚姑娘按照赌约所说,离玉衡越远越好。”两人从偏僻小径一路往外走, 路上,奚昭问道:“小道长呢?知晓你出来这事儿吗?”太崖:“他在温习符书,不过出去一趟, 还不至于告诉他。”奚昭点点头。这等场合外头人太多, 蔺岐肯定不会去。却又奇怪:“你俩不是都在被追杀吗, 道君这般在外头乱逛, 就不怕被发现?”太崖笑而不语。奚昭登时反应过来。“你在赤乌境用的假身份, 还是现下易了容?”她翻过腕,指了指自己的脸, “——就像我现在这样。”太崖道:“现下的脸, 自是为真。”言外之意, 就是他在赤乌境时果真用了假身份。也是。这人看着随心所欲的, 其实行事谨慎得很。奚昭放了心。她可不想跟他一块儿体验被追杀的滋味。说话间, 两人已走到围墙跟前。太崖朝她伸出了手。视线落在他的掌心上, 奚昭突然想起上回, 他把她和月郤从太阴城带回府那事。一手拎着月郤, 另一条胳膊则捞着她。头昏脑涨地颠了一路不说,手臂勒在肚子上,险些叫她吐出来。要再来上这么一回, 能出府也没心思玩了。奚昭心有余悸地摇头。“道君,”她把他的手压下去, “要不你还是背我吧。”至少不勒肚子。太崖调侃:“要知道这样,早该把玉衡带着。不过易个容的功夫, 也能多个帮手。”话虽这样说, 他还是一步走到了奚昭面前, 半蹲下了身。奚昭往他背上一趴,两条胳膊搭在肩上。刚抱稳, 她便感觉一阵失重——太崖轻巧一跃,带着她跳到了围墙之上。跃下月府围墙的瞬间,奚昭只觉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她好似掉进了水里,最开始是心慌耳鸣,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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