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孩子。”顾荆之一脸无奈。把刚刚翻出来的睡衣挎在臂弯里,又找出一条没穿过的内裤拿去了浴室。萧良节在花洒下冲了好久,冻僵了的身体才渐渐有了知觉。眼前是一室朦胧,忽然钻进来的冷气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好点儿没?”顾荆之直接开门进来了。“身体已经变暖和了。”萧良节看清了来人,挂着水珠的眼睫垂下来,因为刚刚嚎啕大哭过,他的嗓子有些哑了,需要仔细听着才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但心里还是难受。”“暖和了就好。”顾荆之说,“我把你要换的衣服放在马桶上了,你再冲一会,然后把身体擦干了,换上衣服,接下去就好好睡一觉,听到了吗?”“知道了。”萧良节有些拘谨地说,“谢谢荆哥。”“不用谢,小事而已。”顾荆之说,“况且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个。”萧良节问:“荆哥,我今天晚上能不能不回去?还有明天,后天,可能直到过年,我都不想回去,可以吗?”顾荆之心里想的自然是不可以。小不点的死让他不能接受,他理解;小不点会走丢和关哲还有罗丽丽脱不开关系,萧良节不想见他们,他也理解。可是萧良节不想小不点死,罗丽丽肯定也不想——小不点的死是个意外。萧良节想在他这里,无疑是想逃避,这是不行的。可转念一想,萧良节现在情绪低落,估计他说再多的道理也听不进去。不如随了他的心思,至少那还能让他高兴一点点。“可以。”顾荆之说,“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严铮心里的隐痛昨天下过的雪,到今天早上就已经找不到半点影子了,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晴好,仿佛昨夜的寒冷只是一个不甚美丽的梦。城里自然不能让人随便挖个坑埋猫,顾荆之就专门开着车带着萧良节去了城郊,几番寻找对比,选定了一个临水的地方,那小河里面有不少鱼,正是身为猫的小不点的最爱。小不点已经被清洗了一遍,洗去了身上的脏污,毛发根根分明,如果不是缺少了最重要的生气,腿骨被车撞得外翻,眼珠也有些爆出来的话,也许萧良节真的会以为小不点只是睡着了。
顾荆之用铁锹挖出来一个坑,说道:“差不多可以了。”萧良节半跪在地上,将小不点用毛巾裹好,托着它的身体放到坑里。这一串动作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到了埋的时候,萧良节的动作就变得很慢。他并不舍得把小不点埋了,但又不得不让它入土为安,只好用手抓着土,一把一把地撒进去。“你这么早就去找你妈妈了,也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入梦来找我——应该会吧,不,是肯定会的。”萧良节一边撒土一边说道,“来吧,想来找我就都来找我,我一定不会躲着不见你们的。而且我还会说,如果有下辈子,千万不要再遇到一个叫萧良节的人,因为他真的不是个东西,不让上床睡觉,会限制睡眠吃饭自由,还总把你们关在屋子里不让出去,简直是人间大魔头。”萧良节说得很慢很慢,撒土也撒得很慢,可是裹住小不点的毛巾还是没土埋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一点白色露在外面。萧良节知道,那是盖住小不点脑袋的位置。一颗颗晶莹的泪水掉落在小不点脑袋上方的毛巾上,萧良节抓起最后一把土,颤抖着撒在了上面:“对了,如果遇到何节了,记得也不要留恋,也要撒腿就跑——你妈妈就是被何节害苦了的。”言落,那最后一点白色也被土掩埋了。萧良节双手拢着土,向下一推,将挖出来的坑彻底填平。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对顾荆之说:“荆哥,我已经好了,咱们回去吧。”顾荆之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一直和罗阿姨他们冷下去?”“从我的养母开始办理退养手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和毫无血缘关系,只有一层由法律建立起来的淡泊亲情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忍不住反感的同时,又总会生出几分期待。”萧良节抬起头,流出来的眼泪又倒退了回去,“江州是我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家,我希望它能真的成为一个‘家’……可小不点死了,它不只是一只猫,一只不值钱的畜生,它更是在我心里永远占有一席之地的伙伴……我没法说忘就忘,所以,我和他们一家三口人,还是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那好吧。”顾荆之只好退让一步,“你自己心里有个底就行,这段时间缓冲一下,到时将这些事解决妥当。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萧良节说:“荆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外面走一走。”“可是你……”“我不会有事的。”萧良节说,“真的只是在外面走一走,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我肯定会回去的。”“好。”顾荆之拿上铁锹,“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找我。”“嗯。”看着顾荆之的车开远了之后。萧良节又蹲在埋小不点的位置旁,喃喃自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蹲到腿麻了,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顾荆之被他支走了,此刻就剩下他一个人,按理来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流不出来一滴眼泪。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萧良节搓了搓手,很冷,但他并不打算回去,而是沿着河边慢慢走,没过多久就走到了老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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