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顾荆之攥着刚满月的弟弟的小手,心想,一定是后者!尹婷不会那么容易醒悟的,她最多会认清顾锋的真面目,知道他并非良人,从而跳出这个火坑。但她的脑回路实在跟别人不一样,所以她永远不会真正醒悟。邻居侯大妈是个爱好多管闲事的女人,尹婷走了之后,她痛骂了尹婷一天一夜,唾沫星子都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媳妇抛弃亲生儿子呢。“荆之啊,可怜的孩子。”侯大妈轻抚着顾荆之稚嫩的小脸,眼泪汪汪地说,“你妈跑了,你爸又是那么个德行,苦了你了。”其实顾荆之早就麻木了。顾锋是真的不管他,但是尹婷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记得他是她儿子,会给他做饭,给他买新衣服穿。但是好心情过了,动辄打骂也是常有的事,尹婷走了,他只会觉得开心,并不会觉得命苦。“可怜的小娃娃。”侯大妈直接闯进了他家里,看着躺在婴儿床上,刚满月不久的小娃娃,说道,“不怕昂,咱们还有哥哥呢!”小娃娃的哥哥顾荆之立刻警觉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妈跑了,你爸又是那副样子,如果你还不养着你弟弟,他就会死的。”侯大妈说。顾荆之说:“所以,他成了我的责任了?”“你是哥哥,你当然得照顾他!”侯大妈有些愤怒地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顾荆之看着离去的侯大妈,愤愤地瞪着婴儿床上的弟弟:“我才不要管你!”尹浩常会来看着小婴儿。他自己也是当爸爸的人,知道该怎么照顾小孩。喂奶、拍嗝、哄睡,全都非常熟练。他把哄睡的小孩抱到顾荆之面前,说道:“荆之,看你弟弟,可爱吗?”顾荆之忙着写作业,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分给他:“不可爱。”“你抱抱他?”顾荆之又想起侯大妈的话,愤怒地说道:“我不想管他!”尹浩愣了一下,把要有苏醒迹象的小娃娃重新哄睡,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顾荆之倔强地说:“他又不是我生的,我为什么要管他。反正现在这个家也养不活这张嘴了,干脆把他送到孤儿院去吧。要是能被哪个好心人家收养了,以后也可以吃穿不愁了。”“你这孩子……”尹浩气急败坏地说,“他是你弟弟,不是孤儿。”
“哼。”不过顾荆之的话也提醒了他一件事,这小娃娃出生早就满一百天了,可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大名,一直宝宝、宝宝地叫,也没上户口。他爹对这事丝毫不关心,顾荆之又是个小孩,根本想不到这一层,这事就一直耽搁着。尹浩循循善诱道:“荆之,你给你弟弟取个名字呗?”顾荆之停了笔,看着他弟弟想了很久,最后拍板决定道:“黑胖!”尹浩:“……”虽说贱名好养活,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啊!顾荆之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满意:“那你自己取!”“那就叫,飞白。”尹浩说,“你看怎么样?”顾荆之想起自己不伦不类的名字,问道:“这也是拿好听的字眼随便凑的吗?”“当然不是。”尹浩说,“在书法上,有一种字体名为‘飞白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其字体大都飘逸,笔画中又有多处留白,是一种很特殊的书法字体。但是这种字体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在书写的时候,若是多处留白,会显得不够严肃,这就很考验书写者对整体书法的一个掌控。一如我们的人生一样,可以潇洒不羁,但也不能太失分寸,何时何地该做什么,又要怎么做,须得用心权衡。”顾荆之难得笑了出来:“飞白……好名字。”顾锋作为亲生父亲不给孩子上户口,尹浩这个舅舅找了关系才把这事办妥。但在顾飞白终于有了名字,有了户口之后的第五天,喝得醉醺醺的顾锋回了家里。这一次,他不光喝了酒,还赌了钱,不光赌了钱,还全都赌输了,还倒贴了五百,因此,顾锋十分愤怒。一进家门就连扔带砸,茶杯、水杯、沙发靠枕、鞋架、锅碗瓢盆什么的扔了一地,把在里屋睡觉的顾飞白吵醒,小孩子的哭喊声引得顾锋更加愤怒,他冲进屋子里,看见墙角有一把拖把,他上去就把拖把棍撅断,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哭个不停的小屁孩。谁知他一棍子还没挥下去,放学回来的顾荆之就及时阻止了他,用力把他推到一边去,然后抱起嚎啕大哭的顾飞白朝卧室外面跑去。可他根本跑不过顾锋,被推了一跟头的顾锋恼羞成怒,三两步就追上了顾荆之,先是给了他一巴掌,然后一闷棍将他打倒在地,接着在他身上、腿上不断地抽打,有时轻,有时重,顾荆之死死护着顾飞白,没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但他很快就疼得没了知觉,逐渐昏死过去。后来他知道,是尹浩及时赶到阻止了顾锋。顾锋年轻的时候还会想着创业,但年到不惑之后就想着天天喝酒,他自己没有多少收入,两个儿子又还小,所有的钱几乎都是尹浩给的,不能得罪,所以尹浩让他住手也就乖乖听了。从那之后,他留下了腰疼的毛病,到了骨头飞速成长的年纪时,甚至能折磨死人。他试图扔过顾飞白一次,但是顾飞白画给他看的火柴人兄弟俩让他感到愧疚,于是便将他找了回来,抱着快要冻晕过去的小孩,不断跟他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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