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熄灭的一瞬,凌行舟轻声“啊”了一下,而后摸索着摸到虞亦廷的衣角,攥住不动了。虞亦廷目光微动,在黑暗中微微上扬的嘴角没人发觉。他安慰地拍怕凌行舟的手,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灯光亮起之后,凌行舟讪讪地松开手。虞亦廷反手抓住了凌行舟的手腕,微凉的皮肤的贴上凌行舟温热的手腕,凌行舟心跟着手一齐颤动了一下。“你怕黑?”用的是问句,话里的笃定却不容置疑。凌行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此刻被揭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故作镇定地想抽回手,反而被虞亦廷往身边拽了一下。“我的手机没什么电了,照得范围没多大,跟紧我。”虞亦廷不动声色地撒谎,看了眼几乎满格电的手机,默默地调低了屏幕亮度。凌行舟“哦”了一声,身处黑暗的恐惧还是打败了面子,依言往虞亦廷身边靠了靠,乖乖地被牵着走。书房的布置虞亦廷最熟悉,却带着人频频撞到摆设、柜子,花瓶,走得举步维艰。凌行舟不看路,眼前只有虞亦廷的后背,他能闻到虞亦廷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木质香,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没有什么侵略性,却很容易让人感觉疏离——虞亦清就不一样,他参加活动的时候身上会有强势又浓烈的男士香水味,全方面地侵略着在场人的感官,私底下的时候身上却只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不浓烈,也足以丝丝缕缕地包围。其实虞亦廷也有侵略性强的时候,凌行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虞亦廷让他保密的那次相遇——那时正处在虞亦清开始靠近他的时候,一次晚宴,虞亦清邀请他一起出席,他背着表哥黎泉偷偷答应虞亦清做他的男伴,却正好和黎泉在晚宴上撞了个正着。黎泉把他拖进休息室里好好教育了一番,教训完毕,一个人先出去了,凌行舟心有余悸,想洗把脸缓缓,刚拧开休息室的门把手,就看见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的虞亦廷。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前面的纽扣似是没系,松松垮垮地耷拉下衣角,爆出青筋的手边是一堆带着血迹的纸团,浓烈的古龙香水味混着隐隐的血腥味扑了凌行舟满鼻。男人听见响动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来,看见凌行舟的瞬间眼中的冰冷慢慢缓和。凌行舟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一张与虞亦清相似的脸心中一惊,一时间失语。还是虞亦廷先开口了。声音沙哑却不失温柔,,“请抱歉,我不是故意听见你们谈话的。”被打扰的人出口就是抱歉,凌行舟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便出去吗?”看着凌行舟愣神的模样,虞亦廷嘴角带上些笑。凌行舟大梦初醒般地准备推退出去。“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也别说今天看到的事,可以吗?虞亦廷轻声细语道:“相应地,我今天也什么都没听见,好吗?”凌行舟终于获得一次开口的机会,面对一个不介意被打扰,处处征询自己意见的人,他除了连声说“好的”,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回复。在这场短暂又仓促的见面中,凌行舟已经模糊了虞亦廷当时的样子,可是他说的话,还有身上浓烈的古龙香水气味,却像是一种另类的记忆,刻在记忆的深处,在他今日稍稍贴近这个人的时候再次翻腾出来。凌行舟的掌心微微发汗,虞亦廷身上的气息让他微微有些晕眩,直到被带出去的时候,他都在恍惚。潜意识中,凌行舟能感觉到虞亦廷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了,可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你的伤……”凌行舟在虞亦廷松手的时候,懵懵地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之前,你是受伤了吗?”虞亦廷掩在衬衫下的手臂肌肉忽地收紧,在听到凌行舟后半句话的时候才松开——他险些以为凌行舟看出自己现在身上带伤。“原来你还记得。”虞亦廷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他的声音低沉,回荡在凌行舟的耳膜边,震得他心口一麻。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以为对方早已在经年的时光中忘记种种,正要做形同陌路的路人,其中一人忽地提及往事,无形地戳破中间的一层纸,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你还记得这件事”的欣慰和惊讶。凌行舟忽地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虞亦廷这样的性子,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如沐春风,一见如故。“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等明天早上再看看电有没有来。”虞亦廷手机还亮着,逆着光,凌行舟只能看见他脸庞的模糊轮廓。他把凌行舟送到次卧,举着手机替他照亮房间,看着人上床才转身离去。他在主卧门口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书房,重新走了进去。整理完的材料整整齐齐地码在桌面上,虞亦廷从电脑包中掏出一沓纸,垫在合同下面,他想了想,又将合起的材料翻到自己作画的前一页。凌行舟没看完的书倒扣在桌面上,离他的位置不过两个人的距离,虞亦廷伸手把书往自己的座位处挪了挪,连带着椅子都动了动。做完这些,他才回到房间,换上睡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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