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的贺执更像是在一片贫弱荆棘林里成长起来的小兽。狡猾而敏锐。贺执被灌得有点迷糊,因为费洛蒙症的原因,贺执很少放纵自己喝醉,刘明德也不允许。酒是俗套却万能的借口,喝醉后的行为和言辞都带着免死金牌,只要酒精曾经通过咽喉在血液里流淌过,就拥有了狡辩的本钱。“最后一杯,你们这不是罚酒,这是借着我来坑周导钱来了。回来账算到我头上,我可不认。”贺执拿起小酒杯,仰头饮下。方畅往贺执手里塞了两片解酒药,自然而然得接过话题,转移视线。报仇归报仇,把老板家珍贵的货物给喝坏了,他就倒霉了。贺执缓慢地向包厢外挪,这群崽子真是下了血本,桌上连个茶水饮料都不见,全是往四位数去的酒,想吃个药都不给机会。“淡茶,凑合喝点,好醒酒。”贺执迟缓地低头,看到了一只青花瓷纹样的小茶杯,里面有颜色浅淡的茶汤。周沉抬了抬手: “新的杯子。”贺执接过茶杯,将手里的两片药吞下,烧灼的胃顿时舒服不少。“周导,让我在这儿躲一会?”贺执归还茶杯,打起了周沉身边空位的主意。周沉就好像狂欢场中的净土,喧嚣和酒气偶尔沾染,却不会过多侵占。酒精不会导致贺执的成瘾症发作,但一切可能导致精神恍惚失控的东西,都会让贺执感到恐慌。周沉打量着贺执,辛辣白酒溢散出的气味并不讨喜,些许迷茫虚弱的神态倒是更顺眼一些。周沉放下茶杯,站起身,将贺执的手臂抬起,绕在自己肩膀上。“干什……”“贺执胃病犯了,我先送他回去,单我买了,玩得开心。”贺执努力运转迷醉的脑细胞,看着周沉面不改色地说谎。沈依依有些愧疚,急切地说:“贺哥,你有胃病怎么不早说!要不还是去躺医院吧!”“我没胃……唔!”贺执被手腕处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随后感知到周沉身上的温度整贴着皮肤慢慢传来,明明是温热的,却像是威胁。贺执扭动两下手腕,最终放弃抵抗。在责怪,思索,担心的眼神里,被周沉拖出包厢。作者有话说:贺执:谁是带恶人我不说周沉:他有胃病(确信)贺执被“请”上周沉的车,窝在柔软座椅上时还有神智去摸一把裤子口袋,看看方畅是不是往里塞了点能用的东西。贺执摸了个空,他抽出手,撑住车窗,对已经插入车钥匙的周沉说: “周导,你现在怎么喜欢这种戏码?”
醉酒的人脑子都犯浑,贺执说了句足够强势的话,字与字之间却黏黏糊糊,像团在一起的毛绒线球,听在周沉耳朵里如同呓语。撑着车窗的胳膊也歪歪扭扭,像即将倒塌的老树,周身都散发着沉睡的气息。周沉看了贺执一会,开口问: “什么戏码?”“你说什么戏码,不由分说在聚会上掳人,这不是什么强取豪夺加霸总什么的剧情吗?”“是吗?我取谁夺谁?”贺执咂摸两下嘴,歪头咬牙,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净琢磨周沉那句“取谁夺谁”了。周沉乘兴而归,小镇曲折颠簸的路都变得顺眼了一点。车窗开了一半,带着凉意的风呼呼往脸上刮,贺执眯着眼睛朝外看,风和滑过的景色一起糊成一片。等和周沉一起站在熟悉的门牌号面前时,贺执的酒醒了大半。贺执去看周沉,习惯性倚着墙,歪歪扭扭,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去医院看‘胃病’?”贺执一直等周沉走进房间扭过头看自己都定在原地,根本不想进去。哪怕酒精在不断麻醉大脑,贺执眼前晃过的还是之前在一片刺眼的白纸之间阴郁的周沉。杂乱下隐藏的颓唐与失控让周沉看起来像一只报废的洋娃娃。走廊里的灯光映射进昏暗的房间,照亮周沉,构图与躲在线索之后等来宋天遗书的沈晗昱诡异的相似。贺执低骂了一声,走进房间,带上门,急切地打碎了幻像。“说吧,想做什么,我的大导演?”“聊聊而已。”周沉说, “合同签了吗?”贺执将这句话放在脑子里过了两三边,终于想起了那个被方畅称之为包养协议的混蛋合同。“……”“没签刚好,我这儿有份新的。”贺执往桌上一看,果然放着合同,旁白规规整整摆着墨水与钢笔,位置讲究,充满美感,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本子定下来了。”周沉说, “一个香港编剧的本子,三级片。”“小周导,有些话说得不那么漂亮也没关系。什么三级片值那个价钱啊,你就是直白点叫包养费,人也得给你送上床去。”贺执的挑衅像是打在棉花上。周沉拿起合同递给他,宛如没听见: “还有些别的要求。”贺执接过合同,一份是正儿八经的演员合同,的确是香港的编剧,最会拍文艺片,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还有一份……“配合治疗协议书……”贺执一字一句把只有两页纸的合同看完,连纸带笔一起拍在周沉胸膛,食指敲着纸页, “我语文学得不好,这年头国外都把卖身协议叫这个名儿了?想爬你床的能从门口排到我家,周沉,你怎么就邪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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