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处理的。”贺执喝了口咖啡,满嘴清苦,“我们家里的确没有真正活着的人。”贺执看向贺俊言,贺俊言默契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把亲情当做个宝贝的贺小少爷,也死在那片废墟之中了。贺庆松耗尽一生钻营权财,最终人财两空,顶着个糊涂脑子在病房里骂着不孝的儿子,对偷了他大半产业的刘明德感恩戴德。只能说一句:活该。“你现在住在周沉那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周沉的情况。”贺俊言斟酌字句,努力把话说得漂亮,“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贺俊言推出一张名片,除了工作联系方式外,上面手写着一串号码:“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私人号。”“哥。”贺执向后仰,闭起眼睛。呈现出一种颓靡来,明明是偏阳光的长相,却给人阴翳的感觉,“你知道刘明德那里的货物,都干些什么吗?”贺俊言沉默了。他与贺执之间陌生而尴尬,周沉与贺执的前缘杂乱无章。贺俊言本不想插手,只是周沉的状态实在有些危险。贺俊言不至于看着贺执被疯子拖入深渊,而自己却袖手旁观。但是贺执和他想象中的形象也实在不一样。贺执喊他“哥”时,语气自然而带着怪异的亲昵。贺俊言仿佛在对面干净雅致的沙发软座里看到了贺家一具腐烂的白骨。他印象里那个放荡不羁、玩乐一生的贺小少爷早就在动荡之中变作粉身碎骨,扭曲纠结着在贺家的废墟上生长。贺俊言嘴唇紧抿,没把那些龌龊说出口,看着贺执:“听过大概。”“他们很难从我这里讨到好处。”贺执说,“越是难征服的猎物,猎手就越起劲。刘明德允许我带一把只剩一截的美工刀,戳不穿气管也戳不穿心脏,但能见点血。”贺执点点自己的额头:“我这里,也没好到哪儿去。周沉和我,是差不多的生物。他偏着脑袋,像在沙发上安详睡去的濒死的鹿。贺俊言沉默良久,表情晦暗不清。在《成茧》前初见贺执,他就已有预想贺执并不会接受他的帮助。这个人并不是毫无远虑、手段幼稚的富家少爷。真正交流起来,贺俊言更加确认,他从周沉身上感觉到的危机感,贺执也同样拥有。“我的名片依然生效。”贺俊言说完,旋即陷入沉默。贺执倒是神态自若。他起身,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名片塞进衬衫口袋:“那就到这里?”贺俊言点点头,他要说的要给的都已经做了。他与贺执,没有寒暄的必要。贺执路过方畅在的餐桌时,顺手拿起方畅放在台面上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红色钞票,朝贺俊言挥挥手说:“不用送了,我打车回去。”方畅“喂”了两声,根本拦不住贺小少爷,索性翻了个白眼坐回去,恨恨地把冰淇淋吃了个干净。方畅把这顿昂贵的工作下午茶吃完,抓着钱包走向没动静的贺俊言,陪着他的新老板呆立了二十分钟才开口:“一百块,记得报销啊……”话音未落,手机提示音响起。方畅摁亮屏幕,是贺执发来的消息。
贺执:转账645元。贺执:打车剩的。“……”方畅嘴角抽了抽,低骂,“神经病。”他拿着手机朝他的新老板晃晃:“我早说了,这世界上疯子比你想的还要多。”贺执回家时,周沉就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和冷意,毫无人气。整间屋子连同那个沙发上的人影一起,都像一台久未运转的机器。贺执打开开关,光亮顷刻间铺满客厅,停转的机器也终于苏醒。“回来了。”周沉起身,沙发上留下一个印记,他显然在这里等了很久。“嗯。”贺执不动声色地将外衣挂上衣架,回答周沉。“去哪了?”体温从后贴近,周沉在玄关处抱着他,亲昵如爱人。“个人艺术展,在郊区会展中心一楼办的。”贺执说,“主题是黑色街道,听过吗?”贺俊言与周沉合作许久,手里有什么项目,在做什么事,周沉必然知道。他转头看向周沉,周沉眸色颤动,回望着他。周沉松开贺执:“听过。很有意思的艺术展。”作者有话说:贺执:我说个谜语,你懂吧?周沉:我也说个谜语,你懂的。贺俊言:本来以为神经病只有一个,怎么有两个?方畅:不听老妈妈言啊!刘明德的反扑在舆论上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要他悄无声息倒台的是他的上家和同行,周沉只是巨浪后一只小小的蝴蝶。有关《追凶》的各种黑料轮番上阵,与周沉和贺执相关的也有一些,大都被贺俊言掐下,掀不起风浪。《归路》的拍摄工作陆续完成。有了贺执的“激励”,廖嘉宇打了鸡血一样,压榨得另外一半剧组苦不堪言,终于在月底赶完了所有工作,只余下零星的补录音频工作。郑元杀青那天,在群里发了个十二秒的语音。二十出头的小青年饱经风霜,哭得稀里哗啦。没有对姜深的怀念,没有对平烨烛的遗憾,整整十二秒,满是社畜加完班后的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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