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孩子王,所有人都听他的吩咐,连老师都对他唯命是从。直到一次放学,他大老远地看到和他玩得最好的小孩正在一棵大树后崩溃大哭。小霍仰立刻怒了,挽起袖子气冲冲地冲上去,谁敢欺负他最好的朋友!绕到前头,是那个平时温和善良的阿姨正指着自己儿子骂,扭着抓着手臂要把一盒小蛋糕塞小孩手里,“你拿着!妈的你怎么那么没用!快去给霍仰送去,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小孩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不要!我不要送了!我讨厌你!你都没给我买过那么好吃的蛋糕,我本来就不喜欢和霍仰玩!我讨厌死霍仰了!”我讨厌死霍仰了。这句话,给年幼的小霍仰带来了深深的伤害。自那以后,他从每个小孩身上都看出了蛛丝马迹。这个小孩来找他玩时明显眼眶红红。那个小孩送了他一个机甲模型,转头却跟别人讲他的坏话。还有小孩把他夸得上天入地,却连他的仰字都写错。原来他所认为的好朋友都是假的,他们都很讨厌他,只是全部被父母送过来,要求跟他处好关系。霍仰一开始还不认命,坚信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很纯粹的朋友,但屡试屡败,每一个他都觉得找到了时,下一刻那人就露出破绽。一次次失望。久而久之,霍仰发现自己反而变成了那个不纯粹的人,因为每一个靠近他的,他都会下意识带着审视的眼光,从身世到人品,非要找出个不对劲来。找到了,他会心想,果然这个人接近我是带着目的的。没找到,他不信,越发刁钻,直到那个人受不了地自己跑了。霍仰就会想,果然只是藏得深,不心虚怎么会逃呢?于是从十二岁开始,霍仰干脆连新朋友也不交了,只和林子坝宋迟彦走得近。他也再不信oga,那些一上来就要追求他和他谈恋爱的先不说,这些年没遇上一百也有八十,还有几个说单纯把他当兄弟看的,到了后边总要搞成兄弟变情人,那狂放的行为,直接把霍仰吓得落荒而逃。更不用说得病之后,连去趟图书馆,都能碰上被下药,连忙送去洗胃。他不被允许有任何一方面的差,德艺体美劳,样样都得会一点。他不喜欢学习,可无论如何也得考进前十,不然就会被许多声音戳脊梁骨。“霍启的儿子学习那么差啊?真给爹妈丢脸。”“看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爹妈基因那么好,没遗传上啊?”霍启也从小和他说一个道理:“你有傲气是好事!可如果你没有傲气的资本和能力,那你就是蠢!”除了爸妈、林子坝、宋迟彦和陈叔这五个人,没人是真心真意地对他好。陌生人就算了,至少和他有点血缘关系的,应该不会害他吧,曾经霍仰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有一次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外边来了他大伯和小叔叔,隔着门,他们以为他睡了。“说霍仰住院了,我还以为那什么呢。”“这小子也真是命大……那么难死呢。”“上次铅中毒都没弄死他,诶哥你说要不买通护士……”霍仰听着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果然。上次铅中毒,他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原来是他们弄的。后边江嘉能来了,大伯和小叔担心地对他嘘寒问暖,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然后霍仰当着那几人的面,直接把护士手上的所有针管和药剂摔碎。霍仰受过很多次莫名其妙的伤,经历过三次绑架,十七次打劫,一次枪战。所以当还是小孩的霍仰曾经崩溃哭过一次,但也只有一次,他语无伦次地说他不想当霍启和江嘉能的儿子了,又说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差一点。他好累好辛苦。——正式开学第一天,霍仰起晚了,等他下来已经没有时间吃早餐。和在星际立高一样,岑真白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保温杯上了车。霍仰插兜走在前边,岑真白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岑真白敏感地发现,学校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奇怪,幸灾乐祸的、鄙夷的、同情的……不过也不关他事,岑真白继续走他的路,他没兴趣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座位分配照旧是他和霍仰同桌,他把保温杯放到霍仰桌子上,“你的早餐。”前座的学生突然转过来看了岑真白一眼,然后又快速转回去,和旁边的人说笑着。第一天上课,老师们大多都没讲知识点,而是自我介绍,和大家聊聊天,讲一讲这个学期的活动与安排,还提早放学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也是第一天的缘故,校门口的那条路全是私家车,完全堵住了,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司机打来说要不他俩走到下一个路口。“行。”霍仰说。两人之间仍然隔着一小段距离,走着走着,岑真白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毛骨悚然。有人跟踪他。他猛地回头,可身后除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家长,没有奇怪的人。岑真白迟疑地转回头,但这种感觉并没有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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