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早该死的石头,比任何人都可笑,比温煦钧可笑、比温煦泽可笑。……裴陌只能放任幻觉继续。他看着那个被温絮白教得很好的冒牌货,弯腰小心地抱起温絮白,快步往外走。温絮白在剧痛里变得意识模糊,苍白瘦削的手滑下来,被那个冒牌货拦住,用掌心暖着。“先吃止疼药,我给你倒水,然后去医院。”那个冒牌货说,“对什么不起?你不该说对不起。”温絮白靠在他肩上,微睁着眼睛,疼得混沌的神色显出些茫然,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温絮白开始习惯道歉。为添的麻烦道歉,为被疾病摧残侵蚀的身体道歉,为撑不下去想要休息道歉。……也为还想活下去道歉。温絮白对这件事感到很抱歉,他知道应该让裴陌解脱,这个进度因为他死得不够快,被严重拖慢了。可这件事……他还是想再努力一下,再找点别的办法。比如买个小公寓搬出去。他想躺在公寓的沙发后面,晒一点斜照进来的太阳。他不想死。他还想活。……冒牌货收拢手臂。他把半昏迷的温絮白抱在怀里,忽然抬起头,放肆地盯住幻觉外的裴陌。因为温絮白病得不清醒,所以冒牌货的眼睛里,也肆无忌惮地淌出冷冰冰的不屑鄙夷。幻象里的冒牌货护着温絮白,盯着现实中的裴陌,嘴里低声骂了句脏话。冒牌货的两只手都占着,又急于带温絮白去医院,就抬脚硬踹开裴陌,离开洗手间。“没事。”他边往外走,边安慰病迷糊了的温絮白,“先去吃药……我给你倒温水。”他说:“厕所有坨垃圾,我明天叫人来清。”翌日清晨, 裴陌从别墅离开,去了医院。“失眠,噩梦, 幻视幻听。”门诊医生记下他的症状:“已经是相对严重的症状……要先解决幻视和幻听的问题。”“开这些药。”医生撕了张单子递给他, “服用一个疗程, 症状应该就能相对减轻……怎么了?”患者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很差, 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 眼下青黑深重,视线有种无物的空洞。这是重度失眠的表征,事实上, 医生想建议他住院治疗,配合心理辅导和作息调整, 才会更直接有效。
……裴陌蹙起眉,盯着那张药方,并不伸手去接。“弄错了。”裴陌沉声说。他把药方快速推回去, 又立刻收手, 仿佛丝毫也不想沾:“这不是问题。”这不是他要解决的问题——他想来咨询的, 和这张药方的疗效根本南辕北辙。他是想来问,有什么能保持幻视和幻听更稳定、时间更长的方法。至于重度失眠和噩梦, 这是要尽快解决的。因为它们折磨他,让他的精力严重衰减, 甚至没能在昨晚及时追上去。昨天晚上, 裴陌本该追上那个幻觉……弄清那个该死的、顶替了他身份的杀千刀冒牌货, 究竟将温絮白挟持到了什么地方。他不信那个冒牌货只是带温絮白去医院。和他顶着同一张脸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好心?温絮白一定是被挟持了, 说不定被装模作样哄骗着带出门,随便扔在了什么地方, 在夜色里自生自灭。说不定现在温絮白就躺在某个地方,睁着眼睛,一个人。就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等着身体变冷,等着血流干……伴随着尖锐的耳鸣,裴陌的太阳穴剧烈疼痛起来,裹挟着恐惧的强烈窒息感倾泻而下,将他瞬间灭顶吞没。……也打断了他正飞速运转的念头“止疼药,安眠药。”裴陌的嗓音极为沙哑,语气木然,“这是我要的。”他还想让医生开能加重幻视幻听的药——最好让他随时想看就能看见,这样他就能随时监视着那个冒牌货。这样隐藏极好的笑面虎,才是真正危险的存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头脑中尚存的理智,让他心里也很清楚,倘若这么直接说出来,很可能会被当做神经病或是瘾君子。他说不定会被当成是疯了,又弄出什么“威胁公共安全”的名头,强制入院治疗。或者再被人强行扣下,抽血做什么药检。裴陌死死扳住桌沿,把到嘴边的话重新吞回去。他甚至不能私下里找路子,去搞什么致幻药——这违法,也伤脑子。他可能会锒铛入狱,也可能会变成个失去思考能力的白痴……这两种结果,都会导致他没办法盯着那个冒牌货。那么也就完全不可能,在温絮白需要的时候,不做愚蠢可憎的耽搁拖延……而及时赶到。裴陌的呼吸粗重,气息仿佛是不经过喉咙,从胸腔直接沥着血透出来。他不去听医生又在说什么无用的内容,只是再三明确需求。——他只需要止疼药和安眠药,用以保证基础的生命水平和行动能力。有很重要的事,只有他能做,无法假手于人。他必须盯着那个冒牌货,直到揭开对方真正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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