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会被报复,也就有了心理准备,再痛苦再煎熬,也总有一个上限。”“但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料到……”系统:“他没想到,冒牌货根本不是他的子人格。”庄忱并不意外。他把那块巧克力金牌用金箔纸包好,装进纸袋:“是什么?”“暂时还不能肯定。”系统翻了翻总部的猜测,“可能是多次未被及时修复的bug衍生的独立冗余数据……”庄忱给巧克力称重,把系统放进巧克力碎里摇摇摇,一起放上去称:“人话呢?”“……孤魂野鬼?”系统尽力想了半天,“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大概就是这样……宿主。”——但本质上,应该还是因为多次未被及时修复的bug,衍生了大量没有及时删除的、足以组成完整意识的冗余数据。冒牌货的数据完整度,根本就不是一个孱弱的、虚妄的子人格。那是一组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数据。这件事最终摧垮了裴陌。裴陌一直都以为,所谓“冒牌货”只是他的幻觉,是他对“假如能被温絮白好好教导”的推演和臆想。虽然讽刺……但这种认知,或许的确能让他多少以为,自己还有些救——起码他能臆想出这样一个影子,一个知道怎么对温絮白好的影子。起码他能在幻觉里赎罪,惩罚自己,重新拯救温絮白。“可真的是这样吗?”系统念出关键问题:“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真的是这样吗?一个卑劣的、谎话连篇的、从未承担过任何责任的懦弱凶手——真的能臆想出这些?温絮白十二岁的时候,裴陌不敢承认对裴家的畏惧,于是把最尖锐、最狠毒的恶意,全倾泻针对向温絮白。温絮白十九岁的时候,裴陌不敢选择温絮白的大学——那明明是个离温家、裴家势力都足够远、远到下了狠心就能跑的地方。温絮白二十二岁,裴陌不敢承认自己的野心,不敢承认是自己想要股份,不敢承认是自己想把温絮白绑在身边。那之后温絮白成了他的配偶,婚约完成,裴家不再限制他们。裴陌明明就有无数次机会,和温絮白重新开始。只要上个楼就行了,只要去问问温絮白难不难受、要不要喝一点温水……要不要出门透透风就行了。这些事真困难到能要人的命——哪怕稍微做一做,就得蹬腿一命呜呼了吗?“裴陌不做这些事,是因为他自卑。”系统说,“他知道自己多卑劣、多懦弱、多拖累温絮白……所以他要温絮白向他低头。”
系统说:“他不敢审视自己,所以鞭笞温絮白。”做出这种事的,是扭曲自卑到极点,自欺欺人到极点,完全没救的灵魂。这种灵魂,就算榨干它、剁碎它,把它扔进地狱的红莲业火里熔成汁再重炼……也搜刮不出半个敢带着温絮白逃跑的子人格。裴陌从来都没有什么子人格,他只不过是提供了些记忆,给了个引子,提供了一场幻觉而已。在幻觉中,“冒牌货”做的任何一个选择,裴陌都根本做不出。想都想不出——这就像做高数题,看了答案解析,仿佛明了、仿佛悟透,再换一道新题,依旧头绪全无。裴陌根本就学不会、想不到,要怎么好好对待温絮白。有孤魂野鬼,潜入这场幻觉深处,冒名顶替、暗度陈仓。偷走了温絮白。……最为讽刺的是,发现这一点的,甚至是那个温煦钧。裴氏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温家不能不过问。迁坟的当天,温煦钧来找裴陌,想带裴陌去个地方。“……道观?”最近名声很好的“新裴总”很冷静,坐在办公桌后,“温总不是不迷信么?”“原本不。”温煦钧说,“但现在由不得我——我不信你有什么人格分裂。”这段时间,裴陌的行事风格彻底变更,同过去迥然不同,做的事也一件比一件出格。……尤其是最近,这个人居然又去搞什么财产公示,大张旗鼓地证明温絮白的收入状况。温絮白的事被翻腾起来一次,就牵扯温家的股价一次,温煦钧坐镇温家,被这种无妄之灾烦得不胜其扰。“如果你真是裴陌。”温煦钧说,“不管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格……心理学范畴我不了解。”温煦钧不关注这些,但他很清楚裴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你真是裴陌,你就不会做这些没用的事。”“你会把全部精力和时间,用来不择手段地救裴氏,当个输红眼的赌徒。”温煦钧说:“因为这是温絮白留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这是裴陌的底层行动逻辑,不论什么人格都一样,和裴家的所有人一样。裴陌的秉性是掠夺、是搜刮,是看上的就要抢过来,死死攥在手里。如果是裴陌决定赎罪,就会疯狂地、倒行逆施地保住裴氏,哪怕搭上所有人陪葬,也会疯到输光最后一张底牌,再不剩任何筹码为止。这也是温煦钧本来的计划——他原本打算冷眼旁观这一桩闹剧,等到适合时出手,以最低价收购裴氏的这幢大楼的。这幢大楼的确设计得不错,细节处的人文关怀,很适合用来给宣传部门做文章,来塑造企业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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