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乡下的小镇,行政机构没那么严谨,沈灼野的尸体火化以后,就被安置在附近的公墓。很不起眼的一座墓,名字按那些医疗报告上的拼音,甚至还有疏漏,落了个h,写成了“zuoyeshen”。“昨夜。”来扫墓的华裔小孩子蹲在旁边,描着字母拼拼音,“妈妈,有个人昨夜死了。”童言童语,不知忌讳。做母亲的连忙制止孩子,又往那块空空荡荡的墓碑前也放下一点贡品,双手合十祷祝。旁人看不见的影子坐在墓碑上,慢慢晃着腿,低头看那一对母子,看第一次由这个世界掉落的贡品点心。系统看了一会儿,飘回庄忱身边:“宿主,我们要回去找主角cp吗?”任务主线其实在地球的另一头,按理说,他们刷新的地点也该在商南淮或者邵千山的附近。这次直接回到了小房子,或许是因为有必要先借走手机,复制出里面的全部内容,再把证物还给当地警局。也或许是因为……沈灼野很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一天也行,半天也好。沈灼野想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发一会儿呆,什么也不做,看看路过的人。“回去。”庄忱起身,“有时间再回来。”系统熟练地抱着虚拟手机找航班,准备随机找个幸运行李,和宿主一起叠扁躺进去。庄忱把贡品还给原本的主人,临走前带走了那个装清水的小瓶盖,还有瓶盖里的小蓝鸢尾花。带花园的小房子依然干净整洁,像是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也像是主人昨夜刚走,明天就回来。……商南淮的住处就乱很多。是那种要有狗仔进来偷拍,说不定会让所谓“谦谦君子”形象崩塌的乱,商南淮自己也不在意。他反而不理解,沈灼野既然是邵千山说的“小混混出身”,怎么家里跟有强迫症一样。非要收拾得那么整齐,弄得窗明几净不说,地板上都不带一点灰,每样东西甚至都有固定位置。商南淮去过沈灼野家,当时是个意外——正人君子去夜店,差点叫狗仔堵了,半夜打电话给传闻荤素不忌的祸害败类救急。这会儿商南淮正接一个网络采访,就在聊这事:“欸,有人知道吗?沈灼野没去过夜店。”主持人脑子都木了,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讪笑着结结巴巴:“您、您也没去过啊……”商南淮接得倒是痛快:“我那是人设,他是真没去过。”——接这么档网络访谈,自爆人设“原形毕露”,当然也是商南淮早就定好的计划之一。
一来正人君子这个路线走到了头,再走下去没什么发展,如今观众更吃真性情,不如趁机会引个爆点出来,炒一炒话题度。二来……也是抢在邵千山动手之前,自己下手,先把可能引爆的雷点了。商南淮知道邵千山手上有什么自己的把柄,这些事让他自己说,最多是个不大的人设崩塌,掉点粉再吸点粉,要是落到邵千山手里……沈灼野的前车之鉴。商南淮手里把玩着支钢笔,想起邵千山对沈灼野下的手,反复插拔的笔盖就不自觉停了停,又“咔哒”一声按上。过去,商南淮其实真没怎么关注过沈灼野身上的黑料。真在圈子里,就知道这些东西九假一真,没多少可信,很容易就不当回事了。商南淮天生没这根弦,就觉得沈灼野也应当不在乎,骂一两句能怎么样,又不掉块肉。……这两年里,商南淮却老想起沈灼野盯着手机的样子。网上的沈灼野看起来也不在乎,任人骂任人黑,偶尔犟嘴,看着嬉笑怒骂不上头……变得慢慢沉默话少,是看清邵千山真面目以后的事。商南淮没赶上之前的沈灼野,他看见的沈灼野盯着手机,漆黑的眼睛叫额前碎发遮着,一动不动,脸上是种不见血色的苍白。“在意这个干嘛。”商南淮把他手机抽走,搭着沈灼野的肩,“带你去玩?”沈灼野的手还空握着,呼吸轻弱,眼睛没什么焦点。在邵千山的手笔下,沈灼野是个混混、败类,扶不起的烂泥,身上劣迹斑斑。骂沈灼野的人大喇喇直接叫他“祸害”。邵千山作为经纪人,不替他说话,被狗仔堵上的时候,还彬彬有礼地语焉不详:“演员有自己的生活自由。”人模狗样的金牌经纪人对着镜头:“希望能更多关注作品方面……”沈灼野当时就是在看那个视频。“……纯得跟个什么似的。”商南淮笑了笑,停下回忆,相当坦然且不要脸地蹭退圈两年的沈影帝热度:“一点坏事没干过,去个夜店都能要他命。”副主持机灵,琢磨出了苗头,立马递话:“居然是这样?!之前传得那么像,黑料满天飞,我都当真了……”“是啊。”商南淮懒洋洋答,“没人护着,就这样。”没人护着就这样,沈灼野这一辈子到现在,估计都没叫什么人维护过。邵千山给沈灼野定的人设,吸来的粉丝都是冲着“不长心的小混混”来的,什么骂都照单全收,虽说是半开玩笑……有时候黑起沈灼野来,比外人还起劲。商南淮扫了一眼弹幕池,说什么的都有,质疑者有之,阴谋论者有之,信者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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