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淮稍感欣慰,想着等沈灼野回来,必须为这个喝两杯。心脏病还能不能喝酒?要是不能,就他自己喝,给沈灼野喝儿童营养早餐奶。商南淮坏心眼地琢磨,反正沈灼野那个乖样,喝这个正好。商南淮暂时不打算回家。姓邵的肯定在他家堵他,况且天看着也要下雨了——既然左右都打算在这儿待一宿,不如再做做好人。不论什么时候,好人总是没那么好做的。商南淮打开扫拖机器人,在屋里绕了两圈,又去洗了块抹布。商南淮挽着西装袖子,一边任劳任怨给退圈的对家擦灰,一边想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顺便相当不见外地东翻西翻……反正沈灼野也答应,这些东西都留给他了。沈灼野这儿的好东西其实还不少。品牌方送的东西,沈灼野自己不用,就都分门别类地收着,甚至还收藏了好几十套月饼盒。这年头月饼盒子做得越来越漂亮,有些甚至堪称艺术品。沈大影帝这个级别,又够得上不少合作方特地为他专人定制个豪华礼盒套装了……艺术得就更离谱。商南淮还记得自己上回来,是怎么嫉妒得抓心挠肝的:“黄花梨木?黄花梨木!月饼盒?!”沈灼野不太懂,慢慢嚼着那块月饼,把盒子给他:“送你。”商南淮都要叫他气厥过去……他这是可怜到什么地步了,捡对家吃剩的月饼盒子。商南淮也不真缺这两块黄花梨的木头,是真意识到,沈灼野把他甩下了。……况且。商南淮想不通:“都快重阳节了,你怎么还吃月饼?”沈灼野:“没吃完。”商南淮肺疼,自己揉了两下,起身去给自己倒了点水喝。倒水的时候,商南淮看见桌上的手表。这是邵千山惯送艺人的礼物,商南淮也有一块,磕磕碰碰,早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沈灼野这块品相还相当好,虽然明显旧了很多,看得出是一直佩戴、有不少难以避免的磨损,但日常精心护养,表盘干净表壳光润,反倒比新表更有味道。商南淮盯了一会儿那块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怎么还留着姓邵的东西。”沈灼野还在吃那块吃不完的月饼,闻声慢慢抬头,思索了一会儿:“这个……也是?”“是啊。”商南淮有点诧异,“你这是……脑子不清楚了?”沈灼野居然还真“嗯”了一声。这人一向有什么都答应的习惯,商南淮没当回事,试探了一句:“你要不介意,我帮你处理了。”沈灼野点了点头:“谢谢。”商南淮捞起那块手表,揣进口袋里。
——这块表现在还在商南淮那放着。想起这是邵千山送的,商南淮就烦,但想起沈灼野戴了它这么些年,又下不去手扔。时至今日,商南淮终于隐约理解,人对某些旧物的复杂情感。但当时不一样,当时他看沈灼野家,到处都好像写着“邵千山”三个字:“这电视也是姓邵的送的吧?”商南淮要是没记错,那次沈灼野的剧爆了一部大的,给邵千山挣了八位数。邵千山送了沈灼野个八千块的电视机。沈灼野说:“送你。”“……”商南淮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得把他清理掉。”沈灼野知道,沈灼野看了一会儿电视机,说:“我清理过。”清理过几遍了,但还是有遗漏。沈灼野最近睡不着,去医院看,医院说他有重度焦虑,还有些别的问题,给他开了些药。沈灼野在不拍戏的间隙吃,吃了就没那么难入睡,但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他认为商南淮说得对,他找个时间,再清理一次:“吃月饼吗?”商南淮不像他,吃什么都不胖,商南淮做体重管理要做疯了,看着糖油混合物就绝望:“不吃。”沈灼野点了点头,回去继续吃自己的月饼。……窗外阴云密布,打了两次闪,开始下雨。扫拖机器人把地弄干净,商南淮也把大面上擦得差不多。商南淮涮了抹布,洗干净手,挽着袖口回来,看见窗户。窗户外的食盆早就空了,两年没人添水添食,没有鸟再飞来吃。外面暴雨倾盆,白亮的雨线叫风一卷,像是鞭子,抽在不回家的人身上。有某个瞬间……商南淮在窗户里,看到的不只是自己的影子,也有坐在那吃月饼的沈灼野。商南淮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的记忆。这两年他时常这样,沈灼野就是有这个本事,仿佛烙在人的潜意识里,鲜明深刻,动辄跳出来。这种人怎么可能不火。不拍戏的时候,沈灼野身上的气场极度内敛,垂着睫毛坐在桌边,捧着月饼慢慢咬,仔细咀嚼,吃完一口再吃下一口。商南淮看着他微微鼓起来的一侧腮帮,压住了相当离谱的、揉一揉对家那一脑袋小顺毛的冲动。“沈灼野。”商南淮叫他。沈灼野停下咀嚼,抬起头。商南淮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事。”他本来想问沈灼野,下回再有这么多吃不完的月饼,要不要索性一起过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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