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擂鼓。
总算提起这件事了。
他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一瞬,但说出口后心里反而没那么扭捏了,而且他觉得陆营长肯定会拒绝。
很快,陆卫宁果然淡淡开口:“没什么,应该的。”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梁牧繁还没来得及一喜,他问,“你们知青准备赶大集了吧?”
大集是半个月才有一回,也不是次次都去赶,眼下开春了,知青队准备分批去赶集买些日用物件,梁牧繁也提前攒了钱,他准备买几只小鸡崽回来养鸡。
见他老实点点头,陆卫宁说:“我今天来是要和你们队长说这件事的,年底那伙流窜犯还有几个没抓到,现在不算太平,在外面你们得多注意。”
简短提醒完,陆卫宁很快便离开。
梁牧繁望着他消失在视野的背影,过了许久,终于沉沉吐出一口气。
看来陆营长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难道那天晚上,他压根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回忆着对方刚才的神情,梁牧繁越想越肯定,他安心多了,这些天反复做的噩梦仿佛都成了虚惊一场。
然而虚惊过后,淡淡的愧疚又浮上心头。
毕竟陆营长出手用难以启齿的方式帮了他,而且,他们都是男人,陆卫宁过后却只字不提,好像真的只是出于义务职责。
其实这件事反而是自己强人所难。
心情彻底松下来之后,梁牧繁对这次赶大集充满了期待。
难得有上城里逛热闹的机会,他最主要的任务是买鸡崽子回来养,以后就可以经常吃上鸡蛋。
知青队的大伙都同样兴奋,互相商量着要买些什么东西,这两天干活都带劲不少。
很快,到了赶集的日子,明天要起个大早,天不亮就出发。
然而梁牧繁没有想到,就在出发前一天傍晚,自己出了事。
“牧繁,你、你再坚持坚持!我马上喊人过来!”
暮色初笼的山林里,梁牧繁靠在树下,脸色发白。
他的裤腿已经被同伴帮忙扯开,露出皮肤上一截发青的蛇齿印。
下午不过趁着有空闲工夫,上山来弄蘑菇,他一不留神被条掩在落叶里的蛇给咬了。
梁牧繁一阵天旋地转,倚坐在大树边尽可能保持不动,冷汗阵阵淌下。
在山村里,被毒蛇咬了,任谁都清楚,将会是什么后果。
同伴慌忙跑去山下喊人,离开有一会儿了,他只感觉自己手脚越来越发软,发麻,没有半点力气。
要死在这里了。
虽然很怕,意识倒是出奇的清晰。
就这样下去等死,不行……
他满脑门的冷汗,想抬手把那毒血给挤出去,然而大腿上也是湿冷的,他手使不上力,反复挤着伤口,慌张迷茫的心跳和喘息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眼前倏地投下一道人影。
对方大步上前,快得他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赶过来了,或是他现在已经没法集中注意力。
男人沉暗一片的眉宇先是掐起他的下巴,观察他的瞳孔,笃声沉沉:“梁知青,没事的。”
随即他低下头,扯出长布条飞快给梁牧繁的伤口上端层层绑紧,勒得梁牧繁无意识发出喃喃痛呼,陆卫宁手上动作更迅速。
梁牧繁疼得用力睁开眼皮,看着陆卫宁,突然说:“陆营长,我要是死了,我不想换寿衣,就这样把尸体直接埋了,烧了都行,求求你答应我。”
陆卫宁猛地抬了下眼。
天快黑下来,梁牧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央求地望着他,任由额头上的汗一颗颗浸到眼睛里。
隐在暗晖中的脸庞动了动,语气冷静如常:“别胡说,好了,也别乱动,闭上嘴。”
梁牧繁嘴唇发白,嗓子里模糊不清,坚持道:“其实是因为,我…我的,那东西天生比别人小,我很自卑,但我也是个…男,男人。”
“陆营长我求求你,一定要成全我,我不想死了还被人看到,被人嘲笑……”
含着喘息的虚弱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梁牧繁的大腿上忽然传来一阵湿热触感。
他无力地靠在树边,眼前枝叶漫天的昏暗视野里,男人胳膊架住他受伤的腿,埋下头一口口吸起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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