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话时,萧辰把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却又没法不让自己去问。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想证实所有加诸在爹爹身上的恶言都是假的吗?他知道这不可能,无风不起浪,从那些清一色的秽言看来,爹爹定然不会是什么两袖清风洁身自好的人。那么,如果是真的,他为何还要追问,他不由得暗自气恼自己。老满贯并未查觉到萧辰的异样,想了想便道:“说起有那好儿的,可能是卫大人,听说以前他家中养过些十二、三岁男娃儿,不过这些都是旧话了。以前萧都督倒是与他关系不错,两人常有往来,可至于是不是……我就真的不好说。”卫大人,是那个太监,爹爹竟然与个太监往来密切,萧辰压抑住心中反感,提醒自己:幸好卫近贤还活着,而且就在顺德城内,对于自己来说,厌恶不厌恶暂且搁在一旁,此人对当年之事定然知道不少,他愈与爹爹往来亲密,愈是重要线索。“不过萧都督天人一般的,平常又是眼高于顶,卫大人长得平常得很,我猜想,他便是真有那好儿,应该也看不上卫大人吧。”老满贯得意地臆断了下。听了这话,萧辰表情古怪,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半晌才淡淡问道:“萧都督平常都是眼高于顶的样子么?”“嗯……”老满贯连连点头,他对此印象极深,“萧都督那眼神,好像就没什么人、没什么事能让他往心里去的。”“瞧不起?”“也不是瞧不起?”老满贯挠挠头,费劲地想找出个词来,无奈他就是个粗人,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就是、就是……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身上有什么地方让他不耐烦,又让他觉得既可笑还看不上眼那味道。”似乎那种目光此时此刻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萧辰静静地出神……“公子!公子!”萧辰被老满贯唤得回过神来,抿了口茶,接着问道:“他……对谁都这样?也包括卫近贤、司马扬他们这些当官的么?”“可不是么,对谁都这样。”老满贯顿了顿,“……我只见过一次,他冲易大人发火的时候才不这样。”“易经略?”“嗯,我记得有一回易大人来府里,萧都督送他出来的时候,脸上怒气冲冲,说话也很不客气,直愣愣的,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样呢。”萧辰微微一怔:“我记得你昨夜说过,司马扬来都督府里,走的时候也常常发脾气?”“司马将军那不一样,不管他怎么发火,萧都督都是老样子,不急不火的,多半还笑嘻嘻的。可司马将军照样老往府上跑,倒像是都督府有绳子拴着他似的。说起来也怪,除了那次对易大人发脾气,我还真没见过萧都督发火的模样。”“他与易大人常有往来么?”老满贯摇头:“少得很,几乎是不来往的。”易尚文,易经略——萧辰暗自心道:如此这么说起来,爹爹与他的关系应该是最疏远的,也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会让爹爹当众发脾气。茶水已凉,老满贯吃了几块茶果,见萧辰一径出神,似乎再无事要问,便自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虽然不很明白白盈玉与萧、李二人的关系,但姑娘家能随着两个大男人到处跑,想来一定不一般。加上之前见为萧辰量衣时,白盈玉害羞的模样,他的心里莫约也有些数了。他在此地无亲无故无所依靠,乍然从天下掉下个侄女来,若能借她攀上个好靠山,自己那些个赌债就不怕没人替他换了。正自想着,便听见萧辰开口道:“多谢老伯,我已无事相询,你若惦记着阿猫,她就在隔壁,你可自去探她。”“不不,她正在给二公子改衣衫,我现下就不去了。说起来,我那侄女孤苦伶仃,真是多亏你们的照顾了,我这作舅舅的,得替她爹娘谢谢你们才是!”“言重。”“你们和她,是原本就认得?”老满贯就是想套出他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萧辰沉默一瞬,而后道:“我们两家是故交,她家遭难之后,便将她接了来。”他已知白盈玉的母亲亦曾经在都督府中做事,也认得爹爹,说是故交,倒也不能算是撒谎。“原来如此。”老满贯心中欣喜,暗想:如此说来,她与这两位公子关系甚厚,说不定还是青梅竹马,难怪能只身与他们同行而毫不忌讳。“阿猫就住在隔壁,您若还想找她叙叙,尽管去便是,我就不耽误了。”萧辰起身让道。“不了,她现下正在改您的衣衫,这可是细致活,我就不打扰她。既然认下了,以后日子长呢,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会儿,呵呵……那,我明日再来。”老满贯笑呵呵地起身。萧辰微微颔首:“慢走。”“成成……不送不送……”老满贯口中客套着,见萧辰立在原地,并无丝毫相送之意,讪笑着掩饰尴尬,终是掩门而去。听见他的脚步声踏踏往右,接着是下楼梯的声响,渐远渐小……萧辰尚立在原地,思量片刻,也循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出门左拐,前行约七八步才停住,手摸到木门,轻叩了几声。“是谁?”软侬的声音自内传出来,他听出了掩饰在声音之下的紧张,微颦起了眉,她简直象小兽一般容易受到惊吓。“我是萧辰。”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又听见里面传来声被极力压抑的倒吸气声,不由地眉头又拧紧几分。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她不至于要如此惊慌失措吧。很快,白盈玉拉开了门,飞快地看了眼萧辰,又微垂下头,方才被针扎破的手指藏在衣袖中。她不自觉地总把萧辰当明眼人待。“萧大侠,请进。”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