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他一夸下海口让人给他当儿子,就后悔了。可惜君子一言,再后悔也只能咬碎了往肚里吞。
还没等自己伤春悲秋完,熊崽子先尥了蹶子。七八个伙计投鼠忌器居然没有按住一个饭都没吃饱的瘦猴,解清锁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手下夹着那个小姑娘姑过来,当解清锁搂着她过来时,祁昇就突然不动了。
二岁的妹子不懂,被吓得哇哇大哭,解清锁试着搂了搂始终不得要领,就干脆揪着她衣服凑到她哥面前,低声说道:“你乖乖和我回去,认我当爹,我还能把你那倒霉老娘打副棺材葬了,跟着我,你和你妹妹也有口饭吃,不乐意的话,我就先崩了她,再送你们一家五口下去团聚去。”
解清锁这辈子恐吓过不还钱的赌鬼,吓过不听话的骡夫,还有那群拿了钱不办事的洋鬼子,第一次吓唬小孩,可谓是大材小用也效果拔群。
祁昇立刻僵成一根顶天立地的人棍,任凭几个伙计把他抬上车也不动了。
他按了按眉心,现在想起来觉得实在不必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一般见识,但是那天两杯白酒下肚风一吹,整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了起来。
西厢房是客房,他平常不留宿客人,整个堂屋显得萧条,年久失修的门推开发出沉默的吱呀声。
屋里冷的要命,一看就是没有烧地龙,男孩坐在靠窗的点着蜡烛,脚边上放着个竹篓子,旁边没看见另一个孩子,倒是床榻上有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小鼓包,应该是早就睡了。
祁昇看清楚来的人,刷一声站起来,接着连着炕上的小桌板一起掀了,这时候解清锁才看清他在干什么——一桌子折好的金元宝和还没折的金纸撒了一地。
他自顾自走了几步,无视崽子快要吃人的目光,捡起一个元宝。
解清锁捏着裁脚平整的金元宝,心想:比我强些。
没人招呼他,解清锁也习惯了,在主座上一屁股坐下,对上那双狼崽子似警惕的目光,只是狼崽子挨了揍,眼眶上青了一大块还没好和个熊猫似的,威力减了大半,倒添了几分滑稽逗得解清锁不由笑了一下。
这下尴尬的换成了祁昇。解清锁豪言说出去要给人当爹,实际自己也双十都未到,和皱的快和苦瓜一样的亲爹不同,他模样生的很好,一双略微细长上挑的狐狸眼和着看起来颜色略浅的薄唇,配上高挺笔直的鼻子中和了其他五官的过于柔和女气的特质,多了点雌雄模辩的味道来,更何况灯下看美人,好像全屋的灯光都尽收他眉眼,被耳边红色的耳坠子称的有股说不清的意味来。
祁昇好像被他的笑烫了一下似的,迅速移开目光,也不太好发作,毕竟怀里的藏的半个饼还是解清锁嘱咐下人送的。
“在这里还习惯吗?”解清锁把小桌几摆回原位,捏了一张金纸也有样学样的折起来,他本来没有期望得到回应,只是想找个有人气的地方坐会儿,所以听到对面的乌眼木头出声时他脸上的诧异差点没藏住。
“很好,”祁昇将他那一瞬的诧异收尽眼底,壮着胆地挪了挪过来,“每天都能吃饱”
解清锁像是突然被一个小动物舔了似的,湿哒哒的,带着些不熟练的讨好,他这次是被真的逗笑了,走过去端着长辈架子摸了摸祁昇的头,就是力道没控制好,和按似的。
不过还是寄人篱下,祁昇给面子的没躲,只是脖子僵了。
解清锁被这一闹,梦里受的憋屈气全消了,在屋里转了转,掀了人家小姑娘被子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扭头就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只剩下祁昇一个人,他坐了片刻,伸手拎起刚刚那人折的“元宝”,说是元宝,烧到地底下估计他那家里门缝里有根针都要拿去当铺卖的赌鬼爹都不要,歪七扭八的折角的地方还撕破了。
这也忒难看了,祁昇真情实感的想。
02
祁昇抱着碗,看着漫天飘着的鹅毛大雪,屋里烧的地龙滚烫,一瓦罐子在上面咕噜咕噜冒泡,他有点不习惯这么热乎的冬天,被陈伯和另一个管烧火的仆妇拉了几次都不肯进屋。
烧火的那位大家都叫她陈婶,是个头发花白有些胖乎的妇女,看起来五六十了,穿着一件黄焦焦的围裙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菜味,刚开始祁昇以为他们是夫妻,后面听着倒是也听懂了,两人是姐弟,都是前面上头还有皇帝的时候卖进府签了终身奴契的,后面大喊人人平等了,新社会了,老一辈不懂这些以为要被主家赶走了,还跑去解夫人面前哭过,把夫人得罪了要即刻赶出府,最后是解清锁出面保了他俩,只是日后再也不能进正院留在了二院只伺候解清锁。说是奴仆,但是其实和养老差不多,解清锁在解夫人在家时几乎不往家里跑,因为两人保不齐哪天就碰上了,母子两个根本懒得做样子,看见对方就像活吃苍蝇,互相恶心。所以只有府里有事才回来住几日,回来也不喊人近身伺候,夜深啥事情都自己亲历亲为。
现在遇上两个孩子,姐弟两个忙起来比解清锁还高兴,每天乐呵的和自己当了爹娘似的。
晌午陈婶煮了鸡汤给他俩喝,祁昇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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