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将头垂得太低的方礼,魁梧,但更加卑微。他在心里乞求自己变得更小些,好让江先生能更加放心。可即使小到如同一粒尘埃,也还不够。尘埃吹进江先生眼里,只会让江先生难受……
此刻,他想变成的,是一颗痣,深灰色如同他的西装。既能够固执地和江先生在一起,江先生去哪儿他都能默默跟着;又能以一点附着在眼尾的色素的沉积,向所有人展示江先生的漂亮。只有在江先生照镜子时,阴魂不散的他才会被看到。
他沉迷于痣的妄想,对死命攥着的项圈和止咬器感到些许泄气,可同样不愿放弃,仿佛它们仍旧是通向江先生的唯一途径……江先生、江先生,请多看看我。
江慈矜眼前一空,葬礼上人人低垂着头静默悲哀的模样和青白的灯光又一次追咬过来。他微微向后仰去,靠上露台冷硬的冷翡翠大理石栏杆,施舍给方礼一次睫毛微颤的长久凝视。
看着方礼,江慈矜心中生出一阵陌生的感情,这种感情是方嘉因不能带给他的。方嘉因虽然也会跪在他脚边,但不过是在私人场合,在他们柔软温暖的床畔边,帮睡意朦胧的他穿好袜子罢了。说实话,并不能使江慈矜感到满意。
那么,方礼会使他满意吗?这是个暧昧的问题,暧昧到了极点,变成手指甲边的倒刺,毫无价值,徒增烦恼,以至于江慈矜不愿分出精力好好思考一下。于是他又一次抛弃了方礼,要紧的事是疏导。
“方礼先生,您的情绪现在太激动了。请冷静下来,我来为您疏导。就这么跪着吧,这是很好的姿势,”江慈矜顿了顿,又补上向导手册的安抚推荐用语,拉远和方礼的距离。推荐语乏味且过时,他也说得干巴巴,“现在你是安全的,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你只需要放松下来,并且相信面前的我。”
他边说边摘掉左手的手套,好让疏导的效率更高些。
于是,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了方礼乱糟糟的头发上。一站一跪,佐以葬礼死白色的寂静,让站立的人更加透明圣洁,跪着的人更像某种野兽。一幕教徒向他的主忏悔的经典构图——只有构图,毕竟主不爱祂的子民,而教徒则感到幸福。
幸福,死而无憾的幸福,宇宙大爆炸式无边而狂乱的幸福,比一条狗的幸福更简单的幸福。
方礼写在日记末尾的愿望又实现了一个,同时他也发现,他写下的那些妄想文字其实没有气味、也没有温度,甚至没有色彩——见不到真正的江先生,一切都没有意义。
江先生触摸的动作是如此柔和温暖,仿佛在他手下的不是一具粗糙的身躯,而是一只脆弱的鹿,这让某些人口中江慈矜狠戾无情的形象显得更加苍白。
方礼以前觉得这些人可恶,因为他只为了江先生考虑,不觉得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江先生有什么错。现在他只觉得他们可怜,因为他们没有接受过江先生的疏导,他们的话原来浸透了无能者的嫉妒。
还有江先生的香气。大概是因为精神体是一条狗,方礼最强大、敏感的感觉就是嗅觉。他在接受疏导,理应放松自己的感知,不让江先生太累,但他忍不住,还是强行激活了嗅觉——只有五秒。
就是这五秒,让香味一下子变得馥郁而极富侵略性,方礼晕头转向,如坠情欲绵绵的天堂。然后,他发现自己勃起了。
对着江慈矜的照片和录像,方礼勃起过很多次,而因为害怕玷污屏幕中的人,每一次方礼都忍着直到欲望消退。
现在,他却不知羞耻地在江先生本人面前勃起了。香气仍萦绕着他,消是消不下去了,还有越来越硬的趋势。方礼不得不将头垂得更低,肩膀往内扣,试图让下身的凸起藏进更深的黑暗中。他不希望被江先生发现自己的欲望,未经许可,狗是不该对主人产生欲念的。
金属链子又在喀啦啦地响,方礼这点微小的举动被江慈矜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不会管,提也懒得提。疏导中,男哨兵的勃起很常见,无碍疏导的进行,只是看起来不太雅观。多数的向导会好心地用手——或者干脆用身体帮忙解决。
江慈矜属于放任哨兵自己解决的少数。身为s级哨兵,上战场后他经常会为其他哨兵疏导,女哨兵们都很好,结束之后会温柔地谢谢他,到了男哨兵,十有八九得勃起。碍于身份,对方只希望江慈矜能用手摸一下,或者什么也不做,就在一边看着,方嘉因会理解的,打仗嘛,没有办法的事。
江慈矜倒不需要方嘉因的理解,可他也不会接受这些请求。虽然外界总说他勾引男人、处处留情,但那都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江慈矜可从没有主动过。
事实上江慈矜对男人和他们的性器官丝毫没有兴趣,也不愿干坐着浪费自己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性冷淡,仅有的和方嘉因的性爱,也只是为了将方嘉因栓得更牢。
于他而言,性不过是一种可利用的资源。
对方礼,当然也不会有那种命中注定、荒诞不经的意外,譬如说情愿为了他扭动自己的腰。此时,悼词终于步入潮湿的尾声,疏导也即将结束。时间并不晚,堪堪七点,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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