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路易斯,你别把艾唯当成小孩子了。”柏莎夫人神色平淡,身后的女仆为她拿来了外套,“德文尸骨未寒,你已经继承爵位,别太失礼了。”“开个玩笑而已,哥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见路易斯神色僵硬,艾唯愉快地笑了,“二哥的葬礼由你去办最合适不过了。一个月后回首都受封,我会让伯特为你准备一份致辞稿,由你来讲述一下袭爵的始末,以免旁人对我们家族产生什么误会,是不是?”路易斯面色由白转红:“你、你……”胆小的废物,艾唯心想。她放下餐具,漠然开口:“我还愿意为杰菲尔德这个姓氏出力,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既然拿到了伯爵的位置,就做好你的本职。”“几年来都是这样,路易斯,你不会忘记了吧?” 镇痛剂秦淮不记得昨晚是怎样回房间睡下的,按道理说,身处一个摸不清底细的陌生环境,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入睡的。但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白天,阳光经过窗帘的过滤变得柔和,秦淮稍微动了动身体,只感觉浑身酸痛无力,受伤的肩膀阵阵疼痛,经过迟钝的神经放大,一下一下传遍全身。肩膀几乎被打穿,哪怕救治及时,也一定会留下后遗症,这样的重伤,发烧当然是在所难免的。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又栽倒回了床上。面前的景物随着她倒下的视野旋转,秦淮闭上眼睛,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发烧的感觉并不好受,整个人像是在沉重的意识中漂浮。但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浑身无力版的微醺,不正常的体温如同一张薄膜,让感官连同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只要再模糊一点……但现在显然不是钻研体验感的时候。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缓了几秒钟,秦淮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伸手去够床头柜上她的手包——昨晚她确认过里面的东西并未被人翻动,她把口红细长的金属管从中间掰开,里面有一小支镇痛剂。从利维坦带出来的东西,她不敢轻易使用,但直觉告诉她干躺在这里等房子的主人来救命还是更不靠谱些。这东西见效快,但只要能缓解人痛苦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成瘾性。她从前用过几次,只要控制好药量,就应付得来。秦淮的手有些抖,她蹙着眉头,精准地把针管扎进自己手腕,缓缓将半管淡褐色的液体注入脉搏。等待药物起效的几分钟,秦淮倒在床上,拽着垂下的一角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起眼,随后看清了身处的环境——这哪里是昨晚以为的“田野”,视线所及之处有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被十几米外一堵围墙隔断,头顶是湛蓝的天。可高烧让她感到疲惫,很快就失去了集中精力的能力,秦淮仰面盯着天花板,心中默数着药物起效的时间。她看见床头放着一杯水,在玻璃杯壁上凝结出白雾,看得出还是温热的,大概因为有人按时更换,只是为了确保她醒来能有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旁边是一台电话,想来应该是连接着家里的佣人与家庭医生。或许她刚刚应该打电话叫来医生,然后在这位看上去很友好的艾唯小姐家里多住几天,至少等到自己能够活动为止。
在“救命恩人”这里,她可以毫无顾忌地休息。只是她并不觉得世界上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救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艾唯有所图谋,她是知道的。这么漫无目的地联想着,秦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有什么可被图谋的呢。这时,痛感似乎在随着思绪逐渐飘远——药物开始起效了。她活动了几下酸软的关节,起身下床。将窗帘彻底拉开,她看清了窗外的全貌:这么大的花园只种了草,干净过了头,生出一种古怪的违和感。窗外静得如同一幅死气沉沉的画,画的尽头,是冷冰冰的水泥高墙,将向远处延伸的天地阻隔在画框之外。秦淮额角的神经突突作痛,心中不禁疑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住在这里,就好像被囚禁了一样。秦淮心里有个猜测,这让她感到不安。她想到德文邀请她参加宴会时,借着酒意抱怨过自己的家人,他说妻子柏莎夫人温柔和善,通情达理,但他有个妹妹,过两天也要和夫人一同来卢港,她性格古怪难接近,德文让秦淮“不用跟妹妹计较,遇见就尽量躲着”。风月场上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她不会以为德文想把自己带进他的家里,当然也不会把这番话放在心上。总不至于这么巧吧?秦淮她拉上窗帘,犹豫片刻,把针管藏进衣袖,决定还是先去走廊看看。阳光从一侧的窗户均匀地洒满房子的每个角落,只是这并没有带来任何生机,这里寂静如黑夜,只有她踩在地板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就像她昨晚所看到的一样,这里一尘不染,明亮宽敞——只是太安静了。秦淮循着记忆,拐过那个拐角,她这才发现昨夜艾唯对着出神的窗户外并不像她的窗外,只有草地和围墙,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山与树林。现在大概是上午,葱郁的树木中透过温和的阳光。“秦淮小姐。”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秦淮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发现居然是昨天夜里见到过的管家。昨晚他始终站在墙根阴影里,与影子融为一体,以至于秦淮现在才能看清他的长相。这位管家西装笔挺,看起来还很年轻,金发碧眼,长相很有几分英俊——是的,他同样有一双蓝色眼睛,这让秦淮想到了艾唯,她轻轻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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