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到 欲望与恐惧杰菲尔德府上下正忙于迎接伯爵先生与艾唯小姐时,柏莎夫人在医院中接待了一位意料之外的病人。小海登看急诊时狼狈不堪,这位先生用短短几天就从父亲过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拿到巨额抚恤金的他整个人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可今天到医院时,他西装熨帖不再,满是泥污,一只手臂软绵绵地耷拉着,还磕破了额头,把前台的接待吓了一跳。接待小姐眼明心快,认出了他的身份,直觉情况古怪便没有犹豫,直接通知了柏莎夫人。柏莎夫人正准备回庄园,闻言延后了其他日程,披上脱了一半的白大褂,见了小海登一面。她亲自给小海登处理伤口,顺便从他含糊的搪塞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毕竟小海登脑子不如核桃大,三言两语就被她套了话。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因情而反目成仇的故事。小海登最近决定搬去首都生活,今天就着急离开,前几天陆陆续续地去处理了与几位姑娘的关系,可其中一位舞女对他“情根深种”,一朝被抛弃,因爱生恨,找了几个朋友把他堵在了东区的小巷里。大概是求饶加利诱,海登只被揍破了头、断掉一只胳膊,已经算是走运了,毕竟东区的那群混混做事可是很少顾及后果的。可若是试图看得复杂点,故事就未必是这个版本了——因为那位舞女是夜莺会所的人,是秦月姝的下属。海登听了艾唯“好心”的建议,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从秦月姝手上得到的一大笔钱。可秦月姝若是威胁当前会选择忍气吞声的软柿子,怎么能走到今天?柏莎夫人无声地垂下眼帘,神色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她处理过伤口,仔细洗过手,提笔开药,笔尖接触到纸张时微微一顿,抬头看了海登一眼。后者对她冷冰冰的打量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对着玻璃照镜子,试图用头发遮住额头的纱布,一边问:“对了,艾唯小姐今天就回来了吧?实话说,多亏了她,不然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能拿到那笔钱。可惜我今天有急事需要去首都,否则一定亲自去车站迎接。嘶……真该死,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似乎认为这对总是同时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姑嫂感情甚笃,因此在她面前并不隐瞒对艾唯的感谢——尽管艾唯可能曾告诉过他不要将这件事到处宣扬。柏莎夫人温声回应:“我想,艾唯会明白你的心意。”这样狼狈还是坚持要离开,看得出来十万火急,她轻车熟路地开了几种药物,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将单据交给助理去取药。看着单据,助理当即一愣,随后在柏莎夫人平静的眼神之下欲言又止,一言不发地去了药房。拿到药之后,柏莎夫人礼貌地将小海登送出了医院大门,并且婉拒了海登送她回家的客套话,礼节周到,无可挑剔。临分别,她善意地建议说:“这个时间去车站,最好向北绕开城区。教会在大路布施,城区的路会很拥堵,北郊的小路少有人知道,会快很多。”小海登睁大了双眼,显然是忘记了这回事:“多亏了您的提醒!我差点忘记这回事。”“不用客气。”柏莎夫人微笑着略微躬身,“祝您一路顺风。”
小海登开车离开后,她转头对助理说:“找人跟着,别让他出事。”助理先是安排了人手,接着几经犹豫,才说出了心中疑虑:“院长,恕我直言。海登先生要去首都,让他把那种药带去,会不会有些冒险了?之前秦夫人说……”“毫无疑问是在冒险。”柏莎夫人坦然认可了她的话,“但是接下来会很有趣,不是吗?”暖阳下她的侧脸如同玉雕,但含着笑意的话让助理后背发凉。她条件反射似的想往后退,对上柏莎夫人那双笑眼,却莫名其妙被定在原地一样不敢动作。她硬着头皮说“是”,不动声色地在卢港凉爽的秋风中出了一身冷汗。助理姓安,是柏莎夫人资助的学生,出身贫困,在黑诊所打工惹上了当地黑帮,遭绑架后家人不肯为她出钱,险些被杀害。那时柏莎夫人刚刚完成学业,进入柏莎医院工作,和家中长辈一同来维什特尔区去为分院选址,她用手术刀捅伤一个绑匪后跌跌撞撞地向外逃,幸运地在小巷与柏莎夫人偶遇。柏莎夫人对她有救命加知遇之恩,这已经足够让她一辈子追随了。她不在意柏莎夫人所做的一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不会对那些作为她悲惨过去推手的人产生什么同情,可助理见证了安吉莉亚在家族中掌握话语权的过程,随着了解的加深,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惧。夺权、和伯爵结婚、沾染毒/品生意、结交教会、与秦月姝“合作”,她都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安吉莉亚·柏莎平等地对一切人与事同时抱有厌恶与好奇,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感知到一个人的欲望,就是掌握了她的恐惧,这难道不比金钱或者权力吸引力吗。”柏莎夫人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去换衣服,“回去吧。”助理点头:“我备车送您回庄园。”“不,去夜莺会所。那孩子也回来了,我应该去见见她。”……离开一个月,卢港的空气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踩在地上的第一脚,秦淮环视四周,很快锁定了秦月姝派来接自己回去的车,这一个月以来的所有压力终于有了实感。她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就被艾唯拐去首都,期间又没有联系,如果像那晚在走廊上听见的一样,艾唯带她去首都还有试探的目的,那不知道秦月姝准备了什么“仪式”迎接她回来——秦淮摘了墨镜,冷冰冰地朝那几个人投去一瞥。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