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喻良说……哦,我还没给你介绍过她呢。我刚才认识了一对女生,她俩跟咱们住得还挺近的,有个姓叶的在s大中文系教书,你们是同行,说不定还见过呢。”看得出来云扬兴致十分不错,念念叨叨地给她介绍自己刚认识的朋友,凑上来勾她的胳膊,从她手里抢酒喝。唐老师酒量好,但不常喝酒,云扬倒是常喝,可人菜瘾大,辛辣的口感直冲味蕾,她立刻换了杯柠檬水压惊。但两人挨在一起,肤色一对比,云扬大惊失色:“我怎么好像感觉自己晒黑了呢!这防晒霜说是防晒黑,效果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好用……”“没关系,你不需要在意这个。而且,你这样也很漂亮。”恭维话——云扬瞬间一个激灵。唐月楼很会哄人,这点她比谁都清楚,但唐老师那种“精心设计过的花言巧语”跟敷衍的恭维天差地别,她的目光甚至没停留在自己身上超过十秒钟,哪里就能比较出结论了。“唐老师?”云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啦?”“没事。”唐月楼把她防晒衣的一字肩往上提了提,“好不容易放个长假,去玩吧,别晒伤就好。”云扬拉着领口,半信半疑,还想再问几句,但海边有人朝她招手呼喊,她应了一声,拿上朋友要帮忙带的饮料,打过招呼以后小跑着折返回去。“她是谁?”调酒师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追上云扬的背影,毫不吝啬赞美,“很美的女孩子。”“是我爱人。”唐月楼回答。是我爱人。“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当晚,她从背后搂着云扬的腰,问。“不是吧,”云扬翻了个身,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你要是连这个都忘了,现在就给我下去。”“我没忘。”唐月楼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缓缓收紧,埋首在她颈间,说,“七年两个月零四天。”“还有十分钟,就是七年两个月零五天。”她的发丝裹着淡香细细密密地裹上来,云扬心头微微一颤。但唐月楼就这么抱着她,没说话,也没动作,柔软的嘴唇蹭在颈间,痒意从皮肤传到心底。“别这样……”放假前忙工作,放假后倒时差,算起来有一个星期没做了,唐月楼就算挨着她什么也不干,云扬也受不了,反手去拨弄她的头发。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从下午就觉得唐月楼恹恹的,当时被敷衍了过去没有细想,但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之前出来玩,也没见她有水土不服这一说啊?难道是时差没倒过来,晒出问题来了?总不能是……云扬任她抱着,快速地把自己近几天的所作所为在心里过了一遍,忽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哦——我懂了,我们唐老师吃醋了。”云扬乐了,凑过去吻她,从嘴唇开始,不安分地蹭到衣领半掩的锁骨,唐月楼按着她的手让她没法乱动手,云扬就动嘴,贴着她咬耳朵,“唐老师,吃醋就说出来啊,我哪里让你吃醋了,是什么程度的吃醋,还有,要我怎样‘道歉’……”“不是吃醋,扬扬。”唐月楼低低地叹了一声,“是我害怕了。”云扬一噎。“……什么?”“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像今天一样。”明媚,轻快,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名为活力的光,和夏天的阳光交缠在一起——没有人能不被你吸引。“但是我不够好。”九岁,虽然在现代观念里并不算差得很大,但也几乎可以隔出一个辈分,阅历、审美、三观可以差出鸿天堑,而且她会比云扬先老去,或许某天自己吸引到她的特质会消失,而云扬却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优秀……唐月楼从来都认为自己早已看淡了很多事,不会试图从恋人身上追求所谓“安全感”,但真正遇到一个心爱的人,没有人会不自卑。听她缓缓剖开自己心底那一丝怅然与恐惧,云扬陷入了沉默。“我现在需要对你说对不起,”见她低头不语,唐月楼低低地叹了一声,“因为我没有阻止你爱上别人的权利。”昏暗灯光下,她嘴唇开合,每一个字都让云扬心软几分:“你喝醉了。”“我没有。”明明就是醉了,醉得有些糊涂了。近在咫尺的距离,云扬注视她的眼睛,醉意让这双眼睛愈发温柔似水,里面除了朦胧水光,就只有云扬自己。唐月楼现在所想,正是刚在一起那几年云扬所担心过的,那时候她自己是个前途未卜的学生,身上最值钱的是青春和理想,而唐月楼正处于人这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她距离世人所谓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有阅历沉淀下的独特魅力,也有尚未熄灭的年轻,洒脱自在,春风得意。她有一次突发奇想,问唐月楼到底喜欢她什么,对方甚至没怎么思考,郑重其事地拉起她的手,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半小时。云扬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是没忘记纠结的初心,问她,如果自己以后变了呢?唐月楼想了想,说:“那我想,我的取向大概会跟随你的变化而变化。”细腻如唐月楼,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顾虑——当时的唐月楼,如果只是为了玩玩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一套流程下来,她大概也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自以为的爱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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