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忠觉得魏连长这话有点像骂人,你怎么能拿姑娘和长脸大马比呢?毓殊也没生气,她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像马似驴,干活多性子温顺,你的意思是,我是杂交的骡子呗?”魏嵩说,谁说你是骡子了,刚说你温顺,小丫头说话咋恁难听带枪带刺儿呢?还杂交,你告诉我哪个人是杂交的啊?毓殊说,你昨儿说我笑得像抱窝的老母鸡,前天说我动不动支小灶是馋猫,以前还骂我是活驴野马,刚才还什么牛啊羊啊的……合着我一人就是皇家动物园?站在旁边的王进忠胡子都笑飞了。那魏嵩说不过毓殊,甩手走人。晚上毓殊把她和魏嵩白天的对话讲给朱文姝听。朱文姝微微一笑,眉眼柔和。毓殊见了,心中一动,想着姐姐爱听。于是她多给朱文姝讲讲军营里的趣事,希望姐姐能对大家改观、和大家说说话。否则姐姐继续沉闷下去,她怕姐姐闷坏了。只是,讲着讲着,朱文姝又变成闷罐子,一言不发,也不笑。甚至拿起了看完的中医书籍,摊开,举在面前,挡在她和毓殊之间。毓殊觉得姐姐不对劲,这可不是被人嫌弃医术自闭这么简单。这姐姐……和她小时候看见额娘宁愿陪着阿玛不给她讲话本,自个儿一个人在那不高兴一个德行。有事,这其中肯定有事。毓殊靠过去拉拉她的手,想哄姐姐开心。可姐姐只在那叹气,什么也不说。怎么说小话都不行,毓殊就捧着脸在姐姐面前傻乐。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文姝实在抵挡不住毓殊的笑容,用书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妹妹的头,让她闲着没事别在这儿闲晃,赶紧和大家cao练去。毓殊“哎”了一声,说自己cao练完立即回来陪她。朱文姝好声好气地说去吧去吧,注意别伤了。毓殊乐颠颠地跑了。独自留在屋里的朱文姝叹气,她的妹妹……怎么那么喜欢讲别人的事,不讲讲她自己呢?“毓姐,你最近有什么喜事?我看你脸都开花了。”晚饭时分,六子偷摸靠近毓殊。“谁脸开花了?我把你脸打开花。”六子无语:“毓姐,不是我说你,你说话这么狠……男人不稀罕的。”“我用不着男人稀罕,我自己稀罕就行。”毓殊勾搭六子的肩膀,“六子啊……姐跟你说,别整天想情啊……爱啊……咱们打仗的,有人稀罕,你愿意处就处,不愿意处不处。没人稀罕,你想再多也没用。不如多杀几个鬼子,全村人都感谢你。”说罢,她朝六子的腚狠狠拧下去,六子“嗷”地一嗓子,抱着pi股窜出去。这一晚上他都不想再坐毓殊身边了。
坐在毓殊另一侧的朱文姝耳朵微动,她正往饭盒里倒醋。今晚营里吃野菜狍子肉馅饺子,野菜是大家采的,也不管好不好吃,吃不死人就行。肉是几个军官猎的,王进忠说,凭哥妹儿几个能把双鹅山上的狍子吃绝种。毓殊往朱文姝的铝饭盒里瞅:“姐,倒这么多醋,你不怕吃胃酸啊?”朱文姝说:“我爱吃醋。”毓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容变得暧昧。朱文姝见了,给她一拳,不痛不痒。毓殊懂了,小狗狗有脾气,爱吃醋。那她该怎么办呢?当然是给狗狗喂糖、顺顺毛了。毓殊觉得朱文姝有脾气是好事,这样姐姐才是一个有主见活生生的人,而且她应该更活络一些。她之前虽然答应朱文姝,姐俩要相依为命活下去,但没有人可以对以后打包票。如果哪天她真的不在了,变成孤身一人、只会跟在她身后的姐姐该怎么办呢?吃了晚饭,毓殊带着朱文姝骑马消食——马当然不是刘振那匹白马了。县城风波后,王进忠为报救命之恩,把寨子里最好的马驹赠与她。有了属于自己的马,毓殊高兴得不得了,她给这匹母马取名叫阿瑾。当时朱文姝问她为什么给马取这样的名字。毓殊说瑾就是美玉呀,你看她乌漆嘛黑的多好看,比玉还亮。朱文姝想了想,又问,代表美玉的字有很多,为什么一定是瑾字呢?毓殊说,我娘也有一匹黑马,和这一匹很像……朱文姝打断说,你母亲名瑾是不是?毓殊身体微微顿住,末了点头说我娘名叫瑶瑾。朱文姝叹气,一匹马,一匹与母亲坐骑相似的马……毓殊想她的娘了。毓殊没怎么提过她的父母。朱文姝也不傻,相处久了也能猜到点什么。毓殊带着那么多值钱物件,里面甚至包括几件传家宝。你说谁整天背着传家宝行军打仗啊?朱文姝没再多问。眼下毓殊骑着爱马,来到双鹅山深处的一条小溪旁。行军扎营想洗个澡不是那么容易的,天已经开始升温,毓殊想带着姐姐洗洗涮涮干净干净。这地方人少水清,晚上黑咕隆咚的也不怕人看。朱文姝见了溪水,很是高兴,整个人和几天前大不一样。她从马上跳下去,毓殊叫住她,给她扔过去一件用毛巾包住的东西。朱文姝接住打开,里面是洋胰子(肥皂)。阿瑾很乖,它从来不乱跑的。主人攉拢水(搅和玩水)去了,阿瑾便在溪边喝喝水吃吃青草,有时候还跑小溪中央找主人撒娇。溪水最深处刚好没过朱文姝的膝盖。水流涓涓偶尔泛起微波打湿了她挽起来的裤腿子。阿瑾跑过来时溅了她一身水。正弯腰搓洗小腿的朱文姝抬头一看,不远处的毓殊上身只穿着背心,头顶胰子沫,正在那用毛巾刷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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