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修堤的人自觉对不起自己的乡亲们,这才选择上京自首,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同时也在控诉最大的元凶,崔氏之主,崔文海。如此重磅的消息,一下在京城里炸开了锅。国之所以为国,是以何为本?当然是民!哪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样的权力也绝对离不开普通百姓的拱卫与支持。或许一人一家之命运还不足以使人为此震颤,或许说他结党营私、勾连宦官都可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真正触及到千人万人之性命,还能说这样的行为不足以在任何人心中掀起波澜吗?若此时还对崔氏的罪行无动于衷,天下士人寒窗苦读十余载又是为了什么?朝廷的人有复杂的利益牵扯,这些人不敢随意动作,但最不缺热血的,往往就是那些还未出仕的年轻人。其中由以国子监的学生们最为愤慨。自陆秋白重新开放院试之后,重新选拔进来的这一批学子大多都出自普通民户之家,她们家中有的务农,有的经商,有的就靠着普通的手艺过活。这些学生是最能体会底层百姓生存之不易的,因而也更加的理想化,更想为心目中理想的朝廷尽一份自己的力。可现在朝廷令她们失望,崔氏的罪行这般罄竹难书,可朝中依然有这么多人维护于他,官官相护可见一斑。这样的朝廷,她们为何要维护?既然这些戴着乌纱帽的人已经烂透到骨子里,那她们就该为君分忧,让陛下听一听真正的民心!只是她们都尚未获得官身,并不能直接上书上奏,让陛下看到或是听到她们的声音。那么应该如何做呢?杨生青想出了一个办法,文宗朝时曾经就有过这样的先例,当时的奸相一手遮天,蒙蔽君心,使得当时的朝堂乌烟瘴气,一片黑暗。于是国子监的学生们联手上书,夜扣宫门,将奸相的罪行一一列出,最终换得君上幡然醒悟,朝堂恢复清明。现在的情况不正如文宗朝时一般吗?既然有先例可循,她们何不效仿之?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她们将集体上书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宫道于她们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但初生牛犊不畏虎,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情的兴奋感大大冲淡了她们对于皇城的畏惧之心。她们这么多人,陛下若是明君,便不会怪罪她们。早朝的时辰尚且寒气深重,但这些年轻的脸庞上一个个地都染上了些许红晕,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被冻的。不过年幼的皇帝在龙椅上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却是惊惶大过于疑惑。
他是不信那些说他的太傅罪行累累的话的,但众口铄金,最初的坚信也会开始动摇。但他的 玉汝于成(四)一旁的内官并没有立即出去传旨,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帘后的人。从容的声音悠然传出:“陛下,如此不妥吧。”幼帝前一刻那种天下间唯我独尊的错觉顿时消散,换成了往常一贯的顺从:“那依母后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此事事关重大,影响亦是不容小觑,若是处理得不妥当,轻则损伤朝廷的声誉,重则动摇人心根本。尤其这是一群未出仕的学生,若是就这样由着皇帝这般严苛地罚了,那天下士人必定对朝廷感到寒心,这样的后果不是她们承担得起的。何况闹到这样的地步,自然是有极大的问题亟需解决,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杀人更不能。但又不能任由这群学生一点事情就闹到逼宫上奏的地步,事情要解决,闹事的人也要有一定的惩罚,付出相应的一些代价。既要平息这些学生们大叩宫门的愤慨,也要告诉她们这样的行为是在挑战君心,是要掉一层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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