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君送魏延回了金龙殿,又专门叫太医来熬了些安神的药,扶着陛下叫他喝了下去。
许是这样的缘故,魏延这一觉睡的极安稳。
晚来,罗幌卷,翠帘随风轻轻摆。宫人们作着准备,都知道大抵是要下雨了。空气中浸着一股淡淡的泥土潮湿味,浅浅压着人的脑子,魏延在这样的时刻苏醒过来。这一次,睡的倒是怪委屈的,他醒过来,已然不记得梦中回忆了什么,只觉得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宫人们见他醒了,都端着温水过来,他默默下了床,由着他们服侍着洗了面,漱了口,饮了水。玉梳轻轻压在他的头皮上,用着一点力度往下,魏延闭上了眼,梳理着睡前发生的事情。
直到今日他依旧不得不叹自己的无能,老师说的那些事,他连一点异样、影子都没有发觉过。这样回头乍见险境的恐慌,早已不是太子,但凤体却一直不懿,不久后便仙逝,连带着你父亲也带着胎里的毒。萧贵妃膝下二女一子,怀章太子虽不得陛下宠爱,但皇长孙却是宣帝深深爱重的,是以储位也算稳固。然而她有意扶持陈王为储,便刻意使计阴夺怀章太子性命,对外却还说是病逝。”
“宫中,萧贵妃逼迫陛下改立留王为储,封宫,由她父兄把守内外,大乱。而你兄长发觉了这些,联合朝野,取虎符,引平洲兵马,大败叛军,然宣帝年事已高,虽已被救下,当夜却崩殂了。你兄长杀萧氏,斩诸位皇子,方时卫王年纪最小,少而丧母,舅家式微,你幼时又与他交好,你兄长便动了恻隐之心,索性留了他一条性命。”
“后来,你兄长发觉自己衰毁过甚,又为着替父报仇,未敢惜身,阳寿无几,便打定主意不要产下子嗣,定了陛下帝位,怕卫王年长些,威胁到你的地位,便又将他名不正言不顺地踢到了招摇国去。”
谢隐说到这里,却是自己也忍不住轻笑:“先帝不愧武帝,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唯独处处为你着想,为此失了些仁,添了几分惧,却仍不失风流。方时先帝临终,将我叫道跟前,叫我发誓,不得伤害你,做个能臣,忠臣,家臣;”
魏延从前不是没有听过史,可是这般逼真的,不光彩的家事、国事,却不是哪里都能够听到的。他听得入了神。谢隐瞥他一眼,眸光流转:“至于你好奇的病。”
“这桩事说来实在是巧;先帝当时状况愈发不好,我听别人说起徐长年,他当时刚残了两条腿,叫他师兄逐出师门,医德不行,但确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我想着撞撞机会,谁承想他却真想出了个歹毒的主意,他让我服下一味毒,回去饮一碗中毒者的血液,又给我一个锦囊,说什么月圆之时,小雨过后,于牡丹花旁,才可打开,否则便会失效。”
迎着魏延探究的目光,谢隐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缓缓说道:“你同你兄长,承了一脉的毒,我方时赶着回来,天子却已经了无生机,全然等不到这样的时刻了,他让我将生机留给你。我方时不过少天子几岁,又是这样的大事,如何能意识过来这是徐长年的耍弄。”
“直到终于左观天象右察水利,我才终于打开那一袋子,里面全是合欢,我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想这是什么意思,我后面又去找他,他才承认,就是合了你身上的毒,于我身上幻化成情毒,情欲炽盛,须得与陛下交欢,才可排出些毒分。可惜,陛下还是个孩子呢。”
他轻轻将他一抹发挑到后颈去:“再说了,我是应过先帝的,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频繁地去求医,也不过是这毒憋了许久,再这么下去,臣便无法支撑到看着陛下完全成事的时候了。”
魏延有点傻了。
这些厚重的情谊,压在他身上,如巍峨高山,目极冲青天,陡然叫他心中都生出些软弱的逃避;这样要怎么回报的尽呢?
他想到上一世老师的病逝,颤颤问道:“老师如若不将这些告诉我,还能支撑多久呢?”
谢隐脸上仍是淡如清风的笑,落在这样一张脸上,都显得有些神佛无悲,自然也无喜:“阿寿,你要记住,生死的事情,是人间最没有定数的。”
他的心都在坍塌了。
谢隐将他每一丝变化都全放在眼中,没有遗漏一点眉毛的紧蹙,眼下便吐出一口气,带些歉意说道:“好阿寿,你已经长大了。”
魏延脑中消化几番,此时心中已然全是酸涩的一腔泪水:“老师不必多说,我自是愿意。光是为了救老师,便是刀山火海也下得的。何况一具肉身。”
谢隐摇头道:“你是皇帝,要记住不能说这样的话,更别说生出这样的心思。一开始,我便没有想过与你乱了人伦,身死,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可惧的。”
魏延已是泪眼涟涟:“老师是清风霁月,是可以人间自来去的,可我呢。老师念着誓言,念着为臣子的本分,却半点都没有想到您与我的情谊么?倘若老师一直不说,我便只能不久后得到老师的一具尸体,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何况我没有兄长的聪慧,许是万分的侥幸,我最后发现了这些这些,却才意识到,真正的凶手竟然是朕自己!这样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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