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没有可能,他答应她的初衷也只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投射。段柏章快要被他气笑了,他自嘲地笑了声:“你是把我当成什么?旧情未了的前男友?甘愿服务你的一个工具?谈桐,你的异想天开也要有限度。”几乎是一瞬间,谈桐就收回了故作轻松的笑。她站直身体,挑着的眼尾垂了下来,声音比段柏章还冷:“那你又是把我当成什么?如鲠在喉的前女友?你功成名就后的遗憾?又或者只是证明你痴情未了形象的一个手段?”他们沉默地对峙着,段柏章的眼中是燃烧的怒火,而谈桐丝毫不惧。她的底气来源于她对段柏章的了解,更来源于她这五年每个夜晚对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反复回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头愚蠢的绵羊,盲目地游荡在草地上,时而拼命地不顾后果地吞下草,时而止步不前默默反刍。她的精神也同绵羊一样脆弱,受到一点惊吓就要慌乱逃窜,却毫无目的,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出口。她和段柏章这样对视着,怪异的是,脑中没有过去的点滴闪过,反而只有现在。当下面对面的两个人该往何处?谈桐其实早有答案,但她既是不舍,也是不甘。曾经的爱人主动回到她的身边,不计较是她主动分手,也不争辩谁是谁非,只想要重修旧好。这样的机会谁会不心动,更何况他们分开时本就还互相有情。但同时,感情的真假又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过去她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却不代表她如今还愿意这样。曾经她拥有的太少,将段柏章看得太重。而现在她身边的得失几度轮转后,她反而开始更加慎重。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谈桐没有耐心这样僵持下去。她叹了口气,说道:“承认吧,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爱我。”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什么开关,彻底击垮了段柏章。他不再愤怒,也不再试图争论或辩解。他笑了一下,眼神很复杂。谈桐的情绪早被耗光,没有了阅读眼神的能力,她不明白段柏章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见他摇了摇头,似乎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随后,他理好用过的物品,转身离开了谈桐的家。他没有回头,谈桐也没有挽留。他们经历过一次分开,如此普通的离别若是再显得依依不舍就有些过于矫情了。出门前,段柏章提醒她要反锁好门。“知道了。”谈桐答。
咔哒一声,锁舌合拢。谈桐静静地望着门口许久,双腿一软,缓缓跪在地毯上。她仿佛全身都脱了力,上半身趴进沙发。她不敢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她再次亲手推开了段柏章。 学生次日一早, 谈桐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她动了动身体,觉得浑身酸痛得像是在梦里跑了个马拉松。她滚落到地毯上,呆坐了足足半分钟, 才觉得血液流回脑子中,混沌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谈桐踉踉跄跄去开了门, 看见门口的李垚和周周,下意识问道:“你们怎么来了?”看见她的一瞬间,李垚发出一声尖锐爆鸣:“你昨晚没洗头没护肤?”“啊?”谈桐断片似的回忆了一下昨晚, “哦,太困了直接睡了。”李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尖叫一声, 赶着谈桐换了衣服,拉着她就往医美机构疾驰。谈桐对她的小题大做感到无奈, 试图解释:“只是一天没关系的。”“不行!”李垚数落她, “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一个月就要进组,各方面的状态都要维持在最好。对了, 你今天去打一下超声炮,正好拍摄周期里效果最好。”接下来李垚又是开始碎碎念脸对演员的重要性,什么“脸在江山在”“演技是天花板, 脸是地下室”, 听得谈桐耳朵都要起茧子。她选择李垚做自己的经纪人是看中了她的专业能力,可不是想听她唠叨的。总算到了医院,谈桐躺着做护理, 李垚争分夺秒给她说接下来的行程。“接下来一个月没安排太多工作,你在家认真看《无言》的剧本, 做准备工作。进组后会先在北城的学校里取景,离你家不远, 然后去……”“等等,”谈桐打断,“在哪个学校取景?”“就在京华,京华的文学院和历史学院保留了民国时期的建筑,正好在那拍校园部分。”京华,又是京华,她刚刚下决心不和段柏章继续纠缠,就被迫又要回到满是回忆的地方。“对了,剧组那边说你如果有空可以先去京华逛一逛,蹭蹭课看看书,找找学生的感觉,他们给你准备了特别的校园卡。”对这个要求谈桐并不情愿,但演戏既是她的工作,也是她最重视的事业,她会认真完成导演的要求。接下来她要进组拍摄的《无言》是一部民国背景的谍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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