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怎样?”段柏章的语气有几分可惜:“如果不是,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的眼光变得如此之差。” 照片谈桐刚要反驳, 排练室的门被推开,杨思天探头出来张望。看见谈桐,她像见到了救命恩人般, 扯着她就往排练室走,扯到一半才发现段柏章也在。“段教授?!”杨思天大吃一惊, 随后出于礼貌问道,“您要来看我们排练吗?”邀请他只是客气一下,所有人都以为段柏章这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会拒绝。却没想到段柏章竟从善如流, 跟着走了进去。这下谈桐和杨思天都愣了,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来看学生剧团的排练。但如今也不能把他再赶走, 只能任凭他坐在旁边看他们排练。杨思天和谈桐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迷茫和慌张。今天是最后一天在排练厅中的彩排,明天就要去进行第一遍走台及合成。该解决的问题和该扣的细节都已经完成, 今天的任务主要是精益求精, 在“演”一道上深入琢磨。排练开始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检查谈桐给杨思天留的作业。阿尔贝夫人由正常至疯人的转变中,有一首极为关键的内心独白歌。这首歌不仅有着极高的技巧难度, 在感情表现上的难度更大,需要演员表现出从悲伤绝望到怀疑世界,再到抛弃一切陷入癫狂的细腻转变。之前的排练中, 在谈桐系统性练声方法的指导下, 杨思天基本解决了技巧问题,但却始终把握不好这首歌的情绪。于是谈桐让她静下来,用几天的时间沉浸到角色中, 用体验派的方法代入阿尔贝夫人,体验角色的情绪。杨思天自认为有所进步, 按照自己的理解表演了一遍。而谈桐却皱了皱眉:“有进步,但还是不够。你是理科生, 你总是试图去推导和理解正常人变得疯癫的过程,因此显得逻辑性过强了。”杨思天神情疑惑,谈桐继续解释道:“正常人变疯的过程本身就是抛弃逻辑的过程,你越是想归纳前因后果,就越是显得刻意。你能不能试着放下理智,用本能去表演?”谈桐指点完,杨思天似懂非懂地又演了一遍,谈桐的眉心依旧没有舒展。她再次给出意见,杨思天再次尝试。如此三次后,杨思天的情绪开始急躁,表现也越来越差,到了第五次尝试,表演的效果甚至不如第一遍。“先休息一下吧。”谈桐叫停,让杨思天停下来。杨思天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情绪低落。谈桐可以理解她的苦恼,她也有这种无论如何都不得其路的感觉。她走到杨思天身边,蹲下身,试图安慰她。但她还没开口,杨思天就把头埋进双膝间,肩膀一下下耸动着,很快便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于是谈桐默默收回了所有的话。平心而论,她不算是个好的导演。就像过于聪明的学者不适合当老师,过于有天赋的运动员不适合当教练一样。她作为纯粹的体验派演员,很难在表演上给予一针见血的指点。就像现在,她知道应该怎么演,却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杨思天干着急。谈桐只能将手搭到她的肩膀上,默默给她安慰和力量。杨思天抽抽搭搭看向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演,我是不是拖大家的后腿了。”谈桐没有说敷衍的安慰,她沉默了许久,说道:“我来演一遍,你试着模仿我。”随后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的精神亢奋起来。她脱下外套系在腰间,缓缓走到排练室中间。此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谈桐。她深深呼吸,调整好情绪,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有一种悲哀,我无法逃开,每一只手都在描画,我沉默的姿态”“为什么会这样,仿佛坠入波浪,只能跟随它的方向,我无法抵抗”[1]声音从呢喃渐渐变大,在高亢到来之前情绪却戛然而止,转为迷茫的质问。“是我做错了吗?是我做错了吗?难道我的沉默也会滋长欲望?”“被放逐的鸟儿开始害怕飞翔,却摔倒在乌鸦脚下。”反复的起伏后,压抑了足够的情绪终于迎来了声嘶力竭的嘶吼“是否我的衷肠,就应该被践踏,就像深渊在把我凝望。”“就算声嘶力竭也无法到达,遥不可及的天光——”一曲结束余音回荡,观众屏气凝神,都陷在巨大的震撼中,甚至没有人敢鼓掌。直到谈桐站起,微微点头示意,围观的学生中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杨思天却哭得更大声了,她抱着谈桐,眼泪蹭了她一身,口齿不清地说:“你这简直是降维打击,我这辈子也演不成你这样。”谈桐哭笑不得:“录了吗?”“嗯嗯,录了录了,”杨思天点头如捣蒜,“我一定认真学习!”“好,我出去一下,你们先练。”谈桐拍了拍她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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