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裤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根,叼在嘴里。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抽烟。人一开始抽烟是为了装x和消愁,后来就纯粹是上了瘾戒不掉。“我知道你一直在愧疚,但亲眼看到她们过得好,你才能心安理得地也过得好。”我说。他吐出一口烟,说:“不要说教。”“行。那换个话题,你有什么热爱的东西或者想做的事没有?”安俊浩说:“没有,活着就用尽了我所有的热爱,活着就是我想做的事,无论怎么活。你能不能快点儿走?”“拳击也不算?”“那是自卫和挣钱的手段。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我走了。但留心着他身旁的柳,很快就又以无数分子级“剂子”的状态偷偷回来了。以名演员牟太江躯壳行走人间的魔鬼柳对安俊浩现身之后舌灿莲花,许诺只要签订奉献灵魂的契约就可以给安俊浩十年荣华富贵。“只有十年?”安俊浩面无表情地问。“十年还不够?”柳一副“你怎么贪得无厌”的模样。“我认为不够。你不应该找我,我还没到极限,所以不够迫切。”安俊浩摇头。柳指着半地下室的方向:“这还不迫切啊?”“整个首尔有近20万套这样的半地下室,你觉得住在里面的人迫切吗?你怎么不去找他们?赶紧滚。”安俊浩几口抽完烟,扔脚下踩灭,才捡起来投进几米外的垃圾桶。柳不走,故技重施五指一合一弹:“啪。”响指过后,什么也没发生。安俊浩和我第一周目时一样的反应,觉得无聊,转身要走。“啪。”“啪。”“啪。”“啪。”“啪。”柳快把手指头搓出火星子。“第一等级的灵魂……”柳脚底打飘似的跟上了安俊浩,更加不肯放弃说服。安俊浩摆脱不了他,只好隔一段时间问个几句,比如灵魂是指什么,失去会有什么利弊。柳说失去灵魂人还是人,就是没有了感知世界美好的能力,被负面情绪所包围,行事无所顾忌。“哦,那按照我的理解,你所谓的灵魂大概是指良心?”安俊浩说,“我现在坚持的处事原则和道德底线,以后也会坚持,尽管它们很可能会导致我生活不如意,不管是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还是死了,我都会坚持的。我可以穷,但不能没有良心。”
柳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道:“你见识过李俊秀过的什么日子吧?只要你……”“他是他,我是我,”安俊浩挥手打断,“我没钱的时候不开心,有钱了就会开心吗?不一定。你再不离开,我就去找人驱赶你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正好有辆车进站,安俊浩趁机几步跑了上去。“呲——”公交车门关闭,开走。柳没有追赶,而是坐到站台的候车椅上,对着我所在的位置说:“李俊秀,你这个古里古怪的小孩,总是能找到第一等级的灵魂,比如金怡景和他的助理、安俊浩……我不禁想问一声,为什么?”分子级的“剂子”们往他身侧迅速汇聚成一个我:“他们真的是普普通通的人。如果不求名利、舍己为人、舍身取义就是你那个第一等级的灵魂的判定标准,那么当他们必须在利己和利他之间做决定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们到底是不是了。是发现真善美有这么难,还是你不懂尊重和欣赏?”“……”柳烦躁道:“年纪轻轻,不要说教!”引诱受挫,他原形毕露,浑身起火,把座椅都融化了,铁水在地面流淌,“嗞嗞……”冒烟。我清零嗅觉点数,不想闻那股硫磺味。但有人闻见了。出门在外,也不是什么盛大节日,他没穿戴圣衣和圣带,但是我竟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圣洁,并猜到了他的身份——那个被教会派来的牧师。他越接近,身上的光亮就越明显,到后来,他所在的位置在我眼中就只有光,没有人影了。这光还在扩散,使我逐渐看不到他周围的景象,甚至被强光刺激得闭上双眼,流下眼泪。“该死的,天使降临!”柳脸色一变。我从他坑坑洼洼、红黑相间的岩浆石流脸上看出了忌惮。“嗉~”信息提示音响起。我低头划开,是毛泰久:【快走!】他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在这附近,还是他参与了?我带着疑惑重新散成“剂子”,往地下一渗,免了池鱼之殃。降临的天使是什么级别,我不清楚。魔鬼柳有多强大,我不清楚。这两个打架,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异次元空间,我仍然不清楚。我连围观都不愿意——也不能。在我离开之后,陆续收到毛泰久多条信息。【走了吗?】【没看到你,还好你这次听劝。】天使和魔鬼的争斗对我没什么影响,对普通民众也没有——没有到处传播的文字、图片、视频内容,我回汉南洞公寓该吃吃,该睡睡,还去隔壁金光日的公寓监督了金流芳做早教班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才两岁就有家庭作业了,还是学习用毛笔写汉字。一想到我两岁的时候只知道吃喝玩乐,这一对比,我睡觉都能笑醒。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