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黎在家中辈分高,小时候过年,也曾洋洋得意地和亲戚们摆长辈的谱。曾致远每年过年都拿棒棒糖“孝敬”丁黎,以小辈的名义,哄走丁黎收的压岁钱。丁黎小小年纪就在曾致远这里领教了人世险恶。“然后呢?”钟月涓感兴趣地追问。丁黎侧头:“后来我就不接他的孝敬了,”“后来他就学会糊弄我了,”主任笑着接话,用手比画了一个厚度,大概两指宽:“他包我一个这么厚的红包,里面全是一毛,加起来才五块,”“你糊弄我的棒棒糖就值这个价。”丁黎没好气道。这位主任和丁黎也许血缘关联不深,虽然他管丁黎叫叔,但年龄上,他其实是丁黎的长辈。看丁黎的反应,这位还是他相当亲近的长辈。……改口费是新娘进门时,男方给女方的一笔费用。钟月涓猛地反应过来,脸倏地红了,顶着主任慈和的视线,头一次,话在嘴里卡了壳,主任和丁黎后面的对话都没有听进去。钟月涓心里乱成一团,险些同手同脚地走出主任的办公室。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在他们身后,主任摸了一把自己的秃顶,不无炫耀地和自己助理说:“看到那个漂亮的女娃娃没有,他们两的小孩,以后得管我叫哥哥!”丁黎给钟月涓关上车门,从另一边坐到驾驶位上,他尚不知曾致远眼光长远,已经惦记上他八字没一撇的小孩,脸上仍带着笑。“我这个侄子虽然平时不太着调,但医术还是很严谨的,在业内口碑很好。”钟月涓没吭声,医术怎么样,钟月涓这个看病的当然有体会,这次看病过后,她的胃病应该就好全了。丁黎还记着钟月涓是空腹:“我们去吃点什么?”“顺路去后街吧,那边有家馄饨面很不错。”钟月涓理了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眼神右看前看,就是不敢看左边的丁黎。丁黎留意到钟月涓的不自在,心念电转,反应过来:“老曾说话一贯不着调的,他就是瞎开玩笑,你别放心上,他没别……别的意思……”越描越黑。但钟月涓总能从丁黎的局促里放松下来,甚至还想再逗上一逗:“哦。”钟月涓拉长语调:“他没别的意思,你有?”丁黎噎了一下,轻轻瞪了钟月涓一眼,从扶手下面的箱子里拿出一包饼干和矿泉水:“那边不好停车,咱们还是得回去一趟小区,还要一会,你吃点垫垫。”钟月涓道:“那顺便把西森带出来吧,两只猫一起玩一玩。”丁黎耳根一抹可疑的薄红,他轻声说:“听你的。”西森很温柔地嗅闻着三万,三万以前挺抵触新环境的,跟西森在一起却开朗活泼了不少,两只猫并排走在一起,尾巴勾得打结。
他们经过那家停下咖啡馆,钟月涓停住脚步,厚重的卷帘门阻隔了视线,上面贴着一张广告,旺铺招租。钟月涓有些怅然。丁黎陪着她:“上次你说你喜欢这个咖啡店,要不买下来自己经营?”钟月涓闻言眼睛一亮,心里噼里啪啦地算了下余额,又踌躇起来。她买不起。有些念头,没想到也就算了,一但破土,就像刮到了痒处,叫人欲罢不能。丁大少爷财大气粗,说得轻松,钟月涓在心里掂量一番,也觉得这件事未必不能成。买不起她可以租嘛。钟月涓感觉招租电话看着有些眼熟,拍了照,准备回去联系一下问问。吃完了面,带着两只猫在京大校园里玩。这种溜溜达达的时候,西森总是一马当先的,今天却一反常态,蹲在原地不肯上前,三万也是这样,和西森头挤着头,前爪不安地扒拉着草地。前边地上有一摊灰不溜秋的东西。钟月涓和丁黎交换了一个眼神,丁黎走过去蹲下查看。钟月涓只能看到丁黎的背影,但莫名的,她感觉到,丁黎的心晴一下子变得很糟。钟月涓心生好奇,上前一步,就见丁黎猛地起身:“你不要看。”钟月涓诧异抬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丁黎,脸色紧绷,眼里冒火。“怎么了?”钟月涓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但两只猫怪怪的,丁黎又这般反应,让她无所适从。丁黎声音很沉:“是一只死猫。”路过的学生老师纷纷绕路,显然,都知道这里有只死猫。它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久。这很不正常。猫向来机敏,大部分的流浪猫都是小心谨慎,绕着人走的,也有部分亲人的会从人类手里讨些食物,但它们的住处也会选在人类留意不到的角落,比如废弃仓库,下水道一类的地方。怎么会死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上。虽然丁黎有意挡着,但钟月涓还是瞧见了,抽了一口气。日头正好,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那只猫蜷缩着,毛发萎缩干枯,露-出里面苍灰色的皮,躺着的地方沾了星点已经干涸的血迹,最主要的是,它没有了尾巴,腿也少了一只。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