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真方才放下心,却发现那隐隐约约萦绕在耳畔的哭声仍未消失。半夜听见这动静,着实让人胆寒,浦真心想他们三年未回扬州,这宅子也有三年未住人,不会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这般琢磨,他心里越发觉得院子到处透着诡异阴森。魏钦却是越过他径直往东墙走去。浦真急忙跟过去,小雨未停,地面湿滑,荒草野花都冒到他膝盖了,他小声提醒着魏钦仔细脚下。越靠近东墙,哭声竟越发清晰,浦真倒吸一口凉气:“是从明先生家里传来的!这……明先生家里不该有人啊!”魏家门开在木樨街,是个三进的宅子,明黛尖叫过后,感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顷刻间便失去了意识。恰在此时静谧的小巷子传来竹梆声,已是三更天。魏钦静默片刻,很快回过神,走进屋去。浦真也跟着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弯腰捡起滚落到一旁的烛台,好在烛火还未熄灭,他低声问:“大爷,要不要先寻根绳子将这女贼绑起来?”“不急。”魏钦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却是半蹲下身,看着明黛,眉心渐渐蹙起。浦真见状赶紧将烛台举到魏钦身旁,跟着仔细打量了半响,轻嘶一声,感觉到了不对劲:“大爷,你觉不觉得这位女贼……这位姑娘十分面善?”浅淡的光亮下,明黛穿着单薄的衣衫昏睡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形容狼狈但颜色实在出众。魏钦神色微顿,伸手,右手食指和中指指腹轻轻贴上着明黛纤细脆弱的脖颈,隔着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感受到微微跳动的筋脉,确认了她还活着,沉静的目光重新回到在她脸上。是很面善。他抬眸吩咐浦真:“去医馆找个大夫。”浦真面露踌躇,这个时辰医馆药铺早就关门了。魏钦声音没什么情绪:“去积善堂找萧逊。”浦真领着萧逊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萧逊见浦真将自己带到了明家先是一愣,接着看到躺在榻上的明黛又是一愣,没有多问,先去给明黛诊了脉。索性明黛暂无大碍,只是情绪起伏过大,身体虚弱,这才昏迷不醒,萧逊又开了几副药方让浦真明早去医馆拿药。他说完顿了顿又改口道:“我明日早些送来。”萧逊年长魏钦五岁,今年二十有八,两人是远房表亲,仔细算一算魏钦合该叫萧逊一声小舅舅。
萧逊轻手轻脚地收拾完药箱,目光寻到魏钦的身影。不甚明朗的烛光下,魏钦半倚着长案,姿势闲散慵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视线,抬眸看向萧逊,牵了牵唇角:“好久不见。”萧逊走到魏钦身庞,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日,你认识她?”魏钦很显然不想多谈自己的事,薄唇微抿,棱角分明的下颚朝床榻扬了扬。萧逊意外道:“你不知道她?”“她就是长淮盐号甄家的六小姐。”魏钦转过头:“明先生的亲生女儿?”萧逊微微颔首。他们说的是一桩起源于十七年前的官司,扬州盐课甲于天下,萧逊口中的甄家便是贩盐起家的盐商,自古盐商多豪富,这甄家亦家财千万贯。而明先生明远是个考功名的读书人,苦读诗书数余年虽不曾蟾宫折桂高中进士,但也得中举人在高邮县县学做了教谕,比不得甄家富贵。两家原也不会有交集,直至四年前明远辞了教谕一职,应扬州盐商共创的圆槐书院相邀回府城教书。偏偏命运惯会捉弄人,同年新春圆槐书院斋舍起火,明远为了救一学子而导致自己丧生火海,他的妻子梅氏大受打击,气血攻心而亡。圆槐书院由甄家主理,甄家太太应得知明远夫妻膝下独留一女明珠后心生怜爱,特地派人将其接了去。见面才发现明珠不仅和甄家太太生得有八分像,还与她的小女儿明黛同年同日出生。多种巧合引得甄家心生疑云,再仔细打听两家太太竟然还是在同一处生产。当年甄明两家太太临产时恰逢扬州发生几十年未遇的洪灾,各自逃难路上纷纷受惊,前后脚发动,都只得去到有医婆的救济棚中生产。当时狭小的救济棚内一片混乱,两家也因此手忙脚乱抱错了孩子。这桩阴差阳错的意外时隔十四年终于回到正轨,明珠改名甄明珠回到甄家。又因明远夫妇俱已亡故,所以甄家仍留下养女明黛继续抚养,外人知晓后,无不夸赞甄家仁善。萧逊只是去甄家出过几次诊,再多内宅秘辛他也无从知晓,他不知道本该好好待在甄家的明黛为什么会回到双柿巷。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可要给甄家送信?”“她出现在这儿想必有她的缘由。”魏钦淡淡地说道。萧逊知道他不爱多管闲事,只是他记得明先生在世时魏明两家交情匪浅,魏钦幼时也曾得明先生教导,习过几本书,想必凭着这些关系魏钦也会多关照关照明黛。不过……萧逊疑惑地看他:“你父亲知不知道你回扬州了?”魏钦薄唇微扯,意味深长地道:“他恐怕不愿意知道。”萧逊像是想到什么,顿时有些尴尬,魏钦这几年的名声不大好听,甚至可以说是恶名远扬。他仔细看了眼魏钦,冷冷淡淡的眉眼,嘴角噙着一抹带着讽刺的笑意,身量比三年前高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做了匪徒的模样。魏钦可不由着萧逊打量,吩咐浦真送客。明黛再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光亮和额角传来的痛感让她难受地呼出声:“唔!”等她慢慢适应了日光,一张陌生但英俊的面庞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失去意识前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家里进了歹徒!明黛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起来,摸摸自己,触感真切,四肢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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