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两个人就笼罩在无声的沉默中,安静地注视着远方。直到远处终于传来一阵阵隐约的雷声,乌压压的云和黑夜搅在一起,没有蛙鸣、没有蝉吟,远飞的倦鸟们早已归巢。那瓶橙子味的饮料就放在两人中间,谁想喝了,就自然而然地拿起瓶子,灌上一口。空气越发的闷热起来。角名能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的、频繁的翻身声,但不管是宫侑还是宫治,好像都没有发现房间里少了两个人。一层薄薄的障子门,似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门内、门外的世界隔绝开了。那雷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是有人在天上举着锤头一锤一锤的轰在心口上。角名忍不住伸出手拨弄两下被汗水沾湿,打着卷儿贴在脸颊旁边的头发。好热。嘴巴里那股甜腻腻的橙子味直熏得人更加难受,角名想,明明知道喝饮料只会越喝越渴,对身体健康也没有半点儿好处,但真的太热了。角名微微侧过身,正准备再拿起橙汁灌上一口,却恰巧有一道闪电晃过。天院朔也那张原本藏在夜色中的隐隐绰绰的脸,就这样突然倒映在角名的眼中。一滴眼泪就这样无声地从眼眶里落下,划过脸颊后顺着地心引力,滴在缘侧的老旧木板上,形成一个深色的点。“轰隆——”那巨大的雷鸣声终于惊得远处的飞鸟发出几声嘶叫声,憋了快一整夜的雨终于在此时此刻倾盆而下。这雨来得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就沿着屋檐形成道水帘,在房廊下形成水洼。天院朔也双腿垂在廊边,整个上身挺得笔直,手无意识地紧攥着裤腿。外面在下雨,金发少年的脸上,也在下着雨。就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心想要将从小到达受到过的、不公正的待遇,莫名其妙的歧视和霸凌,老师和学校的无声沉默和纵容,被迫坐冷板凳、背井离乡一个人孤零零来到日本求学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原本以为自己会快乐的。天院朔也委屈的掉眼泪,起码在看到那群混蛋被人压着向森本淳道歉时,自己应该会感到快乐的。但却在最初的愉悦之后,恍惚间,天院朔也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应该有这样的童年。一股突如其来的痛苦时隔多年后,终于找上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能够反击了啊。
过载的情绪就这样堆积在了心口,最终只能全部化作了泪水。起先,他还努力控制着音量,除了湿漉漉的眼睛和脸颊,不断起伏的胸口之外,几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渐渐的,无法抑制的生理性抽噎、因为哭得太急而不得不张开嘴呼吸打破了平静。天院朔也忍了好久,这才发现大雨中谁又能听到这片小小空间内的哭声,索性放开了嗓子哭。刚刚喝下去的橙汁,又被这具身体的主人蛮不讲理的用眼泪统统地排了出去,只剩下个满身满心不知所措的人坐在原地。他一边哭着,一边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在左手腕的绷带上,擦在刚换上的干净睡衣上,一直到整个人都被他自己的泪水沾湿、沾透。明明在面对那群混蛋时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面对妈妈关切的眼神也只是保持沉默,却在这个雨夜里靠在伦太郎身边,将自己最最狼狈的模样就这样赤裸裸地剖开,毫无防备地展示出来。角名就这样偏着头安静地打量他。因为大哭而泛红、泛着肿的眼眶,潮湿的脸颊,被泪水泡皱的皮肤,一耸一耸抽动的鼻头,以及因为缺水而有些翘皮的嘴唇。和好看沾不上边,和在排球场上叱咤的‘全国第一副攻手’的形象差距甚远。但就是这副模样,角名心想,就是这副模样让他伸出双手,将金发少年珍重地拥抱进怀里。他是湿漉漉的狗,我是被他泪水沾湿羽毛的鸟。上上一次的拥抱是对他的说‘欢迎回到日本’,上一次的拥抱是因为稻荷崎成功举起了ter-high大赛的第一优胜奖杯。而这一次,角名环住金发少年的腰,拉近、扣紧,直到天院朔也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公平的用泪水沾湿角名的衣服。角名心想,我终于不用费尽心思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接近你,然后偷偷拥抱你了。天院朔也将整个人投进角名的怀抱,絮絮叨叨、颠来倒去将心里话一股脑塞进角名耳里。从“小淳好勇敢,要是当初我也有这么勇敢就好了”、“被人用鞋子踩手腕真的好痛啊”,到“还好当初选择了稻荷崎”。角名感到肩窝的衣服从干燥变得潮湿,贴在皮肤上,天院朔也毛茸茸的发顶时不时蹭在他的耳边,有些痒痒的。直到最后,嗓子已经有些沙哑的金发少年将头抵在角名的肩头,小声问:“伦太郎,今天我们是不是真的救了个孩子?”让他不用在痛苦里辗转,在将将快要成年时才遇到了那束来之不易的光。角名一顿。然后他稍稍向后靠了靠,将原本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了点儿距离。夜雨已经渐渐小了下来,天院朔也有些无措的看向角名,大腿有些发麻,坐久之后背也有些酸痛。“伦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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