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只余促狭,“沈侍君想必是等急了,赶紧摆驾青月殿吧。可别整出一出醋漫皇城来——”
“是!”小灯子也笑应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单音听来都明朗许多。
她家陛下与沈侍君呆在一处时总格外欢喜,他也就跟着沾光。
但今夜的沈侍君脸色奇黑无比,殿内那么多琉璃宫灯都没能照亮多少,小灯子可不敢掺和,动作熟练地为自家陛下关紧殿门,非礼勿听地招呼着手下宫人都躲远点儿伺候。
“现在几时了?”这是沈长青开口问周粥的第一句话。
特别像是那民间小丈夫等着外出应酬深夜未归的妻子,一脸气势汹汹的幽怨与醋意,倚在自家的小破屋门外质问,就差手里再拿个搓衣板了。
“都是我不好,让沈仙君久等了——”周粥也不慌,给他倒了杯水,坐过去到榻上,给人递到唇边,笑得特别欠收拾,“来,喝点儿水去去酸?”
沈长青冷笑一声:“君臣彻夜商议这么久,想必口干得紧,还是你自己喝吧。”
“哎,再这样下去,明儿这附近的宫人都得去看牙了!咱们别伤及无辜呀。”周粥于是把杯子搁到一边,又去拽他衣袖,委屈巴巴的,“再说我牙也疼了,晚上牙疼睡不好觉的……”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沈长青总算收敛了些,并赏给她一个眼角余光:“真的?”
他问的自然是她牙疼的事儿,周粥心虚地凑过去在他唇边啄了一口,一本正经地企图蒙混过关:“现在不疼了——刚才想你想疼的!”
但别说,毕竟是个清修了五百年的纯洁醋仙,沈长青还真吃土味情话这一套,再加上唇边温热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更是把他本就硬不起来的心肠给点化成了绕指柔。
“以后莫要再忙到这么晚。睡吧。”他面色和缓下来,轻叹一声,正想熄了灯烛,却被周粥一把拽住!
“我想看一会儿书再睡——”周粥轻车熟路从枕头下摸出本披着《格物论》外皮的话本子,竖起一根手指在脸前央求,“就看一章!”
“不行。”
“不看我就惦记着故事后面的发展,惦记着就睡不着,睡不着我就不舒服——”
“只一盏茶,不管看到哪儿。”
“成交!”
交涉毫无悬念地成功了,周粥欢喜地抱着话本子,大咧咧地仰面往榻上一躺,那被施了改良过的“死缠烂打”的锦被就灵活地把她裹好了。
“这本是百里墨前几日买来送你的?”沈长青盘膝坐在榻尾,扫了一眼这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是啊。到底是仵作,手巧,造假做旧起来比小灯子效率高。”周粥起先也没留意他话意里的那股子酸味,只想着抓紧时间往下读,唰唰翻过两页后,才察觉鼻间萦绕的醋香里又泡进一筐子柠檬了。
看来今晚只能使出杀手锏才能哄好这醋了!
周粥不舍地暂且放下话本子,也不起身,只抬起纤细的足踝亲昵地挨了挨沈长青的后脊。于是某人原本僵直绷紧的脊背松了松,扭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她,仿佛在问这家陛下又有什么幺蛾子。
“你不吃醋会不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呀?”周粥笑眯眯地调侃他,“后宫里只剩下你我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沈长青愣了愣:“这话是何意?”
“嗯——”吊人胃口似的,她把一个“嗯”字拖得老长,“意思就是,朕拟了道遣散后宫的旨意,只留了今年新进宫的沂州沈氏继续在身边伺候。择日便会颁旨。”
她话音落下后,沈长青抿唇默然了良久。
“怎么了?朕独宠你一人还不开心啊?”周粥故意用调笑的语气问他,又拿足踝蹭了蹭他。
这一次,沈长青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足踝。
由夏入秋,周粥的体质根基差,才不过初秋,这双足就已比旁人要凉上许多了。
微凉的双足被沈长青这么突然地捂在掌中暖着,周粥先是打了个激灵,随即耳根也开始跟着升温,字音飘得没有一丝重量:“你、你做什么呢?”
“吾很欢喜。”沈长青思量片刻,才又斟酌着补充,“只是怕你无趣。吾并非真的想你终日只对着吾一人……只不过,只不过是有时心中难免……”
见他眉头越皱越紧,仿佛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周粥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就算你想,也不可能啊。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唐子玉和百里墨是后宫不见,前朝也得见的。阿燕也还得可着劲儿带着侍卫们巡逻呢!”
“如此,甚好。”沈长青听她这么说,反而舒展了眉头,也跟着笑了。
“等崇州案稍微平息几日,朕就把旨意传下来。”
周粥见这醋坛子的盖儿今夜算是彻底封住了,心中不免带了几分得意,正重新把话本子举到眼前,翻到下一页继续读,眼前却忽地一黑!
“一盏茶到了。”
“啊,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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