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轻不可闻,但此处却极静,太子于是将她的话听了分明。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太子不假思索说出她的未尽之语。
洛之蘅默然失语。
“我若不来,”太子抬步向前,“怎么会知道,口口声声说着爱慕妙音公子的人,竟会一个人躲在这儿难过。”
他缓步逼近,洛之蘅不敢看他,本能地别开脸。
下一瞬,太子在她身前站定,大片的阴影投下,她避无可避。
太子的视线扫过桌案上摊开的画像,落在她满面泪痕的脸上,哑声问:“是为我哭的吗?”
洛之蘅咬着唇,一声不吭。
“为什么不说话?”太子不错眼地盯着她。
……因为无话可说。
洛之蘅努力避开他的目光,难过地想。
这些时日,太子离开时的眼神扎根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地,反复浮现。任凭她如何努力,始终都挥之不去。
她读不懂那个眼神的深意,却奇异地领会了他失望透顶的情绪。
她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
那本是她推演过多次的拒绝——从意外得知太子对她的感情后,她就一直在准备的拒绝——如她所料地上演后,她本该高兴的。
然而她却感受不到分毫喜悦,只觉心口仿佛塞了团棉花,闷得她喘不过气。
这种情绪,在得知太子已经率军离开南境后,达到了巅峰。
她不知道如何排解,只依凭着本能,怯弱地躲到云间寺来。
这里安放着她母亲的灵位,本该是她能够得到心灵安宁的栖息之所。
却忘了,她也曾和太子在这里同住许久。
庄严肃穆的大殿、清幽静谧的小径、满是烟火气的膳房……
到处都曾是他们把臂同游、谈天说笑的画面。
她想躲,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去哪里。
密密匝匝的回忆织成了细密坚韧的网,她被缚其中,无力挣脱。
平夏和半雪担心,她都看在眼中。
然而连她自己都对突如其来的难过一知半解,又如何向她们吐露心事?
她听不进去住持讲的经,鬼使神差地带着画了几日的人像来到这里。
她想,再试一次。
再努力地,补全这幅人像。
然而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她依旧是那个辨不清旁人相貌的她。
既然如何,又何必费尽心力去深究那些扰得她不得安宁的情绪是什么?
她知道太子已经离开了宁川,更知道这里鲜有人涉足。
软弱不期而至,她头一次,放任自己的失态。
只要哭一场。
然后一切都会变好。
那个骤然闯入她生活中的故友,本就是上天恩赐给她,一场绮丽璀璨的梦。
再美好的梦境,都有醒来的那天。就像潮涨潮落,花开花谢,万物都不能抵抗的法则,她又如何能幸免?
谁知,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本该走远的人,再度闯进她的视线。
目睹她所有的脆弱和留恋。
证据明晃晃地摆在手边,哪有她辩解的余地?
“……既然舍不得,为何不来找我?”太子语调缓慢,“从平川,到宁川,我一直在等。”
洛之蘅张张嘴,嗫嚅着问:“……等什么?”
“等你来找我。”
太子屈指去勾她的下颌,没用什么力道,但洛之蘅仿佛失了浑身的力气,只呆愣愣地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撞进他貌似平静却难掩悲伤的眼神。
“洛之蘅,你知道吗,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他目光深邃,黢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恍惚失神的影子。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那位妙音公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仿佛自己对他有多情深似海似的。”太子与她四目相对,低低道,“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对我有意。”
“我……”洛之蘅欲盖弥彰般,想要移开视线。
太子却轻捏着她的下颌:“心虚了吗?”
洛之蘅顿时一僵。
“你看,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过我?”
洛之蘅泪盈于睫。
太子取出丝帕,动作轻柔地去拭她的眼泪。
“我三月来到南境,如今是冬月。这一年几乎都和你朝夕相对,对你的性情不说了解透彻,也能摸到七八分。”太子边给她擦眼泪,边缓缓道,“我曾经以为,你是因着长大知事,才活成了同其他贵女别无二致的性情,足不出户,只通琴棋书画、只知莳花弄草。后来才发现,是我错了。
“高门贵女精通的琴棋书画,你有过之无不及;她们不屑一顾的杏林之术,你却视若珍宝。
“医道不比其他,纵然天赋再卓绝的人,都不可能一步登天。你只和章老太医学了不足一月,医术却精湛得连他都啧啧称叹,甚至能够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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