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
我开了啤酒,拆开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交错着去刮它们彼此的毛刺。
朋友坐在我的对面,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滴——”“滴——”作响。
店主上了盐水毛豆和花生拼盘,我摆在桌子的正中间,问他在看什么。
他笑着说,在给一个学妹解答专业疑惑。
一个月后的我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学妹就是小麦穗。
高考结束后,小麦穗所咨询的学长,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她同时询问了多位学长学姐。
好。
这也不是坏事。
证明小麦穗很谨慎,又聪明,知道多方面、多渠道获取想要的信息。
很好。
正式出现在小麦穗面前,还是火车站,迎新的牌子下面。
每年开学季,各大高校都会派出学生去火车站、飞机站等交通运输站迎接新生。不同学校的牌子整整齐齐地按照规划在广场上排成默契的一排,烈日当空,晒得人汗流浃背。这是一项苦差事,大部分同学都不愿意做,因而不得不轮流换班——
我是自愿来的。
朋友也是。
他笑眯眯地说,他这叫和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调侃他不要脸上贴金,他其实是对学弟学妹们“尽职尽责”。
彼时我自然没有想太多。
朋友没有同我提起小麦穗。
当然,我也没有向他说过。
酷暑的余威不减盛时,我在炽盛的烈日下迎来提着笨重行李箱的小麦穗。
她带了一个26寸的大行李箱,箱体不厚,薄薄的,看得出塞了很多东西,以至于拉行李箱杆的手腕都在微微发颤,好像这东西令她完全受不住。太阳晒乱了她可爱的头发,牛仔背带裤的肩带都掉了一边,小麦穗看起来很为此忧愁,吃力地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憋着气往前冲。实在冲不动了,她暂时停下脚步,伸手扶一把滑落的肩带,扭头看后面,重重地、再重重地叹口气。
她的眼神中全是迷茫。
我一直在观察她。
从小麦穗出站,我就在看她。
看着她拖着行李箱缓慢地靠近我,就像下雨天撑着伞站在雨里,等着被淋湿的流浪猫勇敢地趟过泥泞、缓缓地向我靠近。
她是被太阳晒蔫了的小绵羊。
在小麦穗第二次休息的时候,我将圆珠笔放下,站起来,靠近她。
那是我酝酿许久的开场白,和对着镜子练习过的、没有任何异样的礼貌微笑。
“同学,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看着小麦穗。
啊。
她真的好娇小玲珑,就连矮个子也如此可爱。
被汗水打湿、紧紧贴着额头的乱发可爱,因热气蒸腾而浮现出一抹红的脸颊可爱,就连因为忽然被搭话而有的吃惊神态也如此可爱。
小麦穗迟钝了几秒,我看着她不安地攥紧行李箱的拉杆。
她在看我身上的校园文化衫,上面有着学校的名字。
我知道她有一些近视,她应当在努力辨认那些字。
“请问你是理工大——”
“小麦穗?”
一双手搭上我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朋友站在我身侧,脱口而出的,是我心中为她取的昵称。
“小麦穗?小麦穗苗?不,”朋友笑,“还是小穗麦苗?”
他的横插一脚,令小麦穗的视线彻底偏向他。
太阳真晒,晒得过度。
“李穗苗,”小麦穗不看我,微微仰脸,望着他,解释自己的名字,“我是李穗苗,你是——哪位学长?”
——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学长。
小麦穗。
你不必理他。
你最好不要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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