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航班一般只能在大机场搭乘,像她这样出身小城市的,还得等待一趟班机,换乘后才能抵达故乡。
该说是近乡情怯吗?
去国怀乡似乎依靠的是想象。真的落足在此地时,李冬青反而感到在做梦。
她拎着箱子往外走,刚走出机场大厅,就被这扑面的热浪吹了个干净,眼前飞驰的汽车都成了蜜蜂,一路嗡鸣着,听着有些心烦。
她招手,上了一辆刚刚卸客的出租车,坐在驾驶座的对角位置,看看手机里的提示消息,给司机报了地址。一个小时后,冬青回到家里。
正值暑假,李宪年出去采风,不在家,冬青早已习惯,厨房里正在准备晚餐的徐阿姨出来打了招呼。阿姨只是称呼,徐燕其实是她的后妈,从她七岁时就开始照顾她,可那声“妈妈”,她十几年了也从来没叫出口过。两人只当作最最普通的亲戚关系相处着,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她盈盈一笑,看着冬青,有些长辈的关怀:“咚咚回来啦!来,先去休息,等会儿出来吃饭呀!”
冬青点了点头,拖着行李箱往房间走。路过那间熟悉的常常紧闭着的房门时,脚步都没留。
厨房里的烟火气升腾着,徐燕把菜都摆了出来,一一去敲两个孩子的房门。李冬青一路疲惫,候机时随口吃了个汉堡垫肚子,到家洗了澡倒头就睡,徐燕没忍心叫醒她。李裕松落座在餐桌边,夹了块排骨,徐燕盛汤时,他余光瞥瞥那房门。
掩在光影中的走道尽头的房门像一座山,里头是她的桃花源,稳固地将他们母子隔绝在外。徐燕放下热汤,手指捏了捏耳垂,对他说:“看什么呢?趁热吃!”
李裕松收回目光,刨了两口,夹起一片软嫩的冬瓜时,筷子的动作放慢了。
“妈,要不要先给她留点出来?”
“什么叫她?叫姐姐!”徐燕给他盛了碗汤,也看看房门。“放心吧,他们俩的我都单独留了,桌上的放心吃哈!你昨天不才说了想吃排骨吗?吃吧,啊,放心吃。”
“哦。”
外头的对话李冬青听不见,离开了工作学习的环境,闹钟再没了存在的必要。隔了半个地球,她现在只想快点把时差给倒过来。一觉就睡到晚上九点。从床上爬起来还脑袋昏胀,眯着眼看了看微信的新消息,有些愣怔,迷糊半天,赶紧起来拾掇自己,拿起手机和礼物就出了门。
徐燕还想问她需不需要热个饭菜,结果只听到一声关门的闷响。
蕙如是夏夜出生的孩子,性格疏狂。她想来想去送个什么礼物好,挑选许久也只摘出来一套西式茶具,小苍兰和蔷薇的雕花,白瓷的沿滚了金边,用作下午茶最是合适。冬青也知道,这礼物不特殊,对于蕙如而言,更算不上贵重。初中毕业就能全家移民加拿大,自然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
她不想在送礼这件事情上跌份儿,更何况又是多年未见,郑重点是应该的。
照例走到蕙如外婆家的楼下,她已经在等她。
“咚咚,不认识我了?”
她迎面就来打了声招呼,带着西式的热烈,给她一个拥抱。冬青想要伸手回抱,心里却有些怪怪的。举在半空中的手轻轻贴了贴她的后背,然后说了句:“生日快乐。”
大约久别重逢就是带着些无所适从的尴尬,丁蕙如接过她的礼物,当即就拆开端详,试图缓和这气氛,结果两人绕着小区散步时,还是避免不了那沉默。
再深刻的旧情谊,也免不了被实际的距离所稀释。更何况,分别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了六年。对于这张面孔,冬青是熟悉的。
她曾在她的社交账号里见到她无数的神态,开心、难过、忧愁、怅惘……许多许多。仅仅通过那些神色,她感到似乎有个真切的人陪伴在身边。如今她真的到了身边,又泛出陌生的感受。让她变得拘谨,变得手足无措。
丁蕙如一眼看穿,不说破。
李冬青打小就讲规矩,连她外婆刘女士都说,这小李家的女娃娃是个乖宝,照顾起来顶省心贴心。蕙如最开始看她的时候,也觉得是这样的。直到叁年级时瞧见她帮忙去接那只“小鲤鱼”放学,对着偷了他玩具的小同学骂了顿厉害的,这才知道——漂亮的瓷娃娃,其实啊,是烈火煅烧的。
蕙如和冬青的交好要推演到五年级,当时蕙如被一个男同学喜欢上了,又是扯头发又是撩裙子,劝说无果,对着男孩子就是一顿揍。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请了家长。
家长们惯爱和稀泥,总是说着孩子之间嘛,闹着玩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对方父母充了宽宏大度的好人,没责备,倒是李宪年回到家后,根本没听冬青的辩解就是一顿骂。冬青嘴硬,更懒得去交代什么前因后果。从来祥和得只有麻将自撞击声的小区,便又多了一道新的声轨,专门播放李家父女针尖对麦芒式的连续剧。
第二天是周末,她在小区外头见到她,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回家。
蕙如犹疑着看了两眼,没多在意。晚上,爸爸叫她出来买点烤串。她发现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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