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鼓地筹备着今日帝后大婚的事宜。
在容清棠的印象里, 自己已许久不曾这么早便起身了。她仅着单薄的寝衣站在窗棂边,看着此刻昼夜交替时分的天色。
容清棠曾在某本书里读到过,黎明时分这种“尤蒙蒙其复晦”,还未白透的天色便为“东方之既白”。[1]
容清棠很喜欢的一篇赋中也写着“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2]
她很喜欢这个对天色的描述, 甫一看过便记住了。
容清棠作画时喜用那些颜色独到的颜料, 但她还未能找到颜料来复现这种蓝朦透白的天色。
除此之外, 许多前人在古籍中提到过的颜色, 容清棠虽一一记在心里, 却很难全都找到可以将其复现出来的颜料。
而即便现有的制取工艺还无法将那些颜色调制成可以作画的颜料, 容清棠也一直有另一件想做的事——
为那些曾在古籍著作中出现过的色彩撰写一本书, 将它们的色名源流、颜色特征及制取相应颜料的可行之法编纂成册。
那些源于世间万物的色彩此时还无法一一被落于纸笔之间复现。但若有人能加以整理、解释, 去伪存真, 历史长河绵延不绝, 迟早有一日, 后世之人能把那些细腻而绝妙的颜色制取出来。
后世的画者,便能作出更加缤纷而动人的画作。
容清棠前世本想在和离后静下心来编写这本书, 但她还未来得及着手做这件事,便坠下山阶遗憾殒命。
好在, 这一世, 她不仅有机会做这件事,或许还能将那本书编写得更加完备准确一些。
容清棠曾听父亲说过, 宫里有一处藏书阁, 里面妥帖存放着许多古籍孤本和前人的书画。容清棠虽看过不少书, 但到底还是宫中的藏书更加丰富。
待她进了宫,应能在与卫时舟约定好暂为夫妻的这两年内,多整理一些她需要的内容出来。
容清棠的师娘和柔蓝一起走进她的卧房时,便看见她只穿着单薄寝衣立于窗边,似是在想些什么。
温兰立即拿着披风上前将容清棠裹住,心疼道:“怎么穿这么少站在风口?”
容清棠的思绪从所想的事中抽离,柔声说:“没待多久,刚过来。”
温兰隔着披风拍了拍她,拆穿道:“手都是凉的,还不久呢?”
“时辰不早了,跟师娘过来,该为我们的新娘子更衣上妆了。”温兰牵着容清棠从窗边走开,柔蓝适时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暖炉递到容清棠手里。
今日容清棠要身穿皇后吉服自状元府入宫,宫里也来了女官为容清棠上妆,温兰便为她顺发。
容清棠坐在铜镜前,看着周围的人都在忙活时,她晨起时原本已经不那么紧张的心绪又变得有些忐忑了起来。
而在宫中,卫时舟也早已换好了皇帝大婚的吉服,于提前卜好的吉时抵达太和殿,与使臣一同去往状元府行皇后的册立礼,准备将容清棠迎入宫中。
按例,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大婚时本不该出宫,而应留在宫内等待使臣行奉迎礼,接皇后入宫。
但卫时舟力排众议,仍决定亲自去。
他想如同其他男子那般,去迎娶新娘回他们的家。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的妻子。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御道上铺设着红毯,烫金双喜字大红灯笼和彩绸挂满了每一处宫殿,宫人们也都换上了重大节庆时的新衣。
仪仗队与鼓乐队在迎亲队伍最首,卫时舟骑着马居中,后面跟着使臣、禁军以及部分宫人,皇后的凤舆和迎亲礼也在迎亲队伍中。
迎亲的队伍甫一走出宫门,便能看见有许多百姓沿街跪迎。
百姓们本想沾一沾帝后大婚的喜气,也看看皇室婚仪的排场,却不曾想竟看见迎亲队伍中有一名清俊儒雅的男子正骑着马。
他并未作使臣打扮,却是身着显眼华贵的婚服,气度非凡,身份不言而喻。
皇上这是要亲自迎娶皇后进宫!
这是何等的荣宠?!
即便再情深,历朝历代也都不曾有皇帝亲自出宫迎娶皇后的先例。
看来陛下果然十分看重皇后。
众人意识到那人的身份后便立即敬畏有加地垂首,不敢再抬头多看。
并非人人都有机会瞻仰天颜,但也并非人人都有胆子直视圣上面容。
迎亲队伍抵达状元府门口时,府中上下也都在大门口跪迎。
使臣高声宣完诏,身穿华丽婚服,戴着凤冠霞帔的容清棠跪受皇后册宝。
而行完册立礼之后,容清棠起身时才看见卫时舟竟也来了。
她神色微怔,面上有一息的慌乱,又很快掩下。
宫里来的女官之前与容清棠仔细说过成婚前后的所有礼节,提到她今日在洞房内,即坤宁宫东暖阁,才会见到陛下。
她没想到他竟也来了。
一旁的温兰与怀荆也心下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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