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门的墙边被人用什么写着一行字。
许多年过去,本就老旧的墙皮已经脱落了不少,但留下的部分并不难看出是什么。
“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即便过去多年,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谁的字迹。
唐松灵深吸两口气,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这么长时间硬撑着的一口气就这样泄了。
良久,黑暗中响起嘶哑地不成样子的哭声,悲哀在身体里不断膨胀扩大,几乎要夺走呼吸和心跳。
他缩在满是尘埃的角落哭得撕心裂肺,似乎再也坚持不下去,这段时间挤压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
突然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好像没有哪一件事是成功了的,高考那么努力还是滑档,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又退了,后来呢?爱的人走了,亲人病重,背上一条人命,欠下一辈子的人命债,答应照顾好蒙蒙和穆宁,却连个好一点的小学都找不到,也给不了穆宁想要的家。
然而,白天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他被窘迫的生活和身上背负的责任裹挟着往前跑,跑得四肢剧痛却不敢停下来,只能偶尔在这样完全漆黑的角落放纵自己大声哭泣。
好久,那道拼命压抑着的摧心剖肝的哭声终于渐渐止歇,黑暗中那道薄瘦的身影摇摇晃晃站起来,又凑到那行斑驳不已的字前看了看,才回头往下跑。
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因为苗韵还没找到。
手机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消息,街道宽广,车来车往,京城这么大,要到哪里去找她。
唐松灵飞窜在每个他能想到的有可能的地方,然而直到早上六点,天边透出淡淡的青白,还是没有,自己的那个小电驴早就没电了,路边扫的共享电动车也被他骑没电两个。
他感觉神经已经快要绷到极限,前天晚上为了照顾池律没有睡觉,昨天下午结结实实淋了一场雨,这会儿头昏脑涨,身体哪哪都疼。
昨天晚上路过一栋桥的时候,他盯着下面奔流的河面愣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
清晨透着寒气的风刮过脸颊,钻进已经风干发硬的衣服里,唐松灵麻木又灰败的视线在街上游走,他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像一缕没有归宿的幽魂。
归宿。
回家。
唐松灵猛地停下,盯着眼前的虚空瞪大眼睛。
对啊,苗韵一直说要回家。
即便大清早,火车站人还是很多,唐松灵停了电动车,在人来人往的进站口快速穿梭。苗韵没有身份证买不了车票,如果真的在车站那她只能在站外盘桓。
还好这个车站建造年代已经很早了,规模不是很大。
唐松灵边跑视线边在所有人能待的地方快速扫视,很快他便定住了,眼睛紧紧盯在火车站门口一个早餐摊后。
十年前苗韵带着自己从这个地方出来,十年后她又要从这个车站回去,她似乎只记得这条路。
唐松灵张了张嘴,想大声喊,但发现发不出声,眼前晕了一瞬,他粗喘着缓过身上莫名得一股战酥,迈开僵硬发麻的腿跑上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妈”
她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很凌乱,几缕没挽起的长发从额前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浮动,听见有人叫他,好一会儿才迟钝得抬头。
唐松灵瞳孔微缩,愕然得看着苗韵,仅仅一夜,她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了。
好久,苗韵麻木呆泄的表情才变了变,声音嘶哑不已,“灵娃儿?你咋来了?”
唐松灵扬起脑袋定了一会儿,将逼上眼眶的酸涩忍下去,扯出一丝笑,“那当然是想妈妈了呀。”
他说完,走到几步远的早餐摊前给苗韵买了鸡蛋卷饼,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给,你肯定饿狠了,吃点东西吧。”
苗韵接过咬了几口,又递给唐松灵,“你也吃。”
唐松灵摇摇头,“我不饿,妈妈吃。”
他说着一手搀着苗韵,偏头看着远处,又故作轻松道:“怎么来着儿了呀?”
“回家,你爸爸找我呢。”
“嗯。”唐松灵努力睁大眼睛,拼命控制着往下掉的嘴角,道:“你要找爸爸,不要我了吗?”
一大滴液体掉在地上,马上砸出一个深色的印记。
“这段时间你爸爸总是叫我回去,我想回去看看,你也回去吧,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唐松灵咽下喉间倒流的咸涩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好,再也不来了,但是走之前,你要养好身体,不然爸爸见了会担心。”
苗韵点头,“那倒是。”
清晨的风还未褪去夜间的寒意,唐松灵帮苗韵仔细拉好领口,又伸手攥过她干枯的手,紧紧抱在手心想要帮她暖一暖,然而握住的时候才发现他比苗韵没好多少,都是一样的冰冷。
街边的树叶多半也还绿着,明明只是秋意盛隆,唐松灵却常常觉得冬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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