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律弯着腰,大口喘息着,但不知为什么,一呼一吸间整个胸腔痛得厉害,口腔里似乎塞满了血腥。
他其实已经思考不了什么了,耳边铺天盖都是轰隆炸响的声音。
脑中犯罪人一栏那两个字一出来,所有的意识就被普天盖地的恐惧席卷,恶寒沿着脊柱一寸寸爬升,连心跳都要冻住。
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他,有人布了一张天罗地网,要将他和扼杀。
不,被扼杀了的只有唐松灵。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要怎么面对。
有微风掠过,头顶树叶莎莎作响,一缕气流钻进微敞的衣领,本是绕指柔的暖风,然而拂过身上的冷汗时却化作绵绵细针,一根根往肉里钉。
怀英死因
今天是周二,人流量本就不大的咖啡厅更加冷清,池律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偏头看着窗外。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有十来分钟了,像被按了暂停键,连来往的服务生都忍不住频频侧眼看他。
手机震动,有新消息进来。
五分钟后,二楼楼梯口出现一个女生,左右张望了下便快速往这边走来。
在看清那张脸时,穆宁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她在池律对面坐下,喘了口气道:“不好意思,等公交等得时间有点久了。”
“没事。”
穆宁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有我的号码。”
池律没接话,只道:“我想着女孩子应该都不爱喝太苦的,就帮你点了一杯焦糖拿铁。”
他声音不似往日平顺,嘶哑得厉害。
“谢谢。”穆宁的视线从池律脸上挪到咖啡花上,“你今天约我出来肯定不是为了喝咖啡吧,有时候觉得挺有意思,如果不是松哥,谁能想到一个端盘子洗碗的女人会和站在社会顶层的人坐在一起喝咖啡。”
短暂沉默了一瞬,她继续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除了犯罪记录上写的以外的事情。”
穆宁偏头看向窗外,她脸上没有太过激烈的表情,眼神有些木楞,深深吸了口气,又顺着从肺部挤出的气体,缓缓道:“我猜你最想知道的是我哥为什么会被韩庄杀。”
“他纯粹是运气不好,回家抄近路,不想撞到韩庄施暴,对方有两个人,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根本没机会报警,当时那把刀是刺向松哥的,被我哥先一步发现将那人推翻在地,扑上去夺那把刀,本来是抢过来了,但躲闪不及,被韩庄一脚踢翻,松哥被喂了药没劲,刀又被夺走,接着就插在他腹部,韩庄并没停手,又返回去找松哥,但那一刀没捅到要害。”
空气静了一瞬,穆宁又想起什么,“对了,另一个施暴的人被我哥捅死了,五刀。”
“那天晚上我跑到医院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一直撑到我进急救室,我进去的时候松哥也在,他浑身是血。”
“是我哥的血。”
穆宁停了一下,用力吸了一口气,“我哥让他照顾我们母子。”
他偏头看向窗外,街边种着不知名的大书,看样子应该是种挺久了,有些树干的皮都脱落了,倏然,伸到窗前的枝丫颤了下,上面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往远处飘去。
穆宁定定看着,又道:“对了,那天到医院的时候刚好贺旗也在,要不是他,我可能连我哥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后来呢?”
“后来,我哥葬礼结束第二天,松哥就不见了,那时候我非常恨他,整日浑浑噩噩,以泪洗面,胎也不稳,贺旗给我顾了个保姆,再后来听说苗阿姨那边也是贺旗照顾的。”
“大概一个月之后我才又见到他,他瘦了太多,到现在我都记得他的样子。”
穆宁突然笑了下,只是笑容太过苍白,“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到现在那个杀人放几天火的恶人都逍遥法外,警察到现在都没抓住他。”
话音落下,周围变得死寂,只有池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很久,穆宁才将投射在外的目光收回,落在池律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轻声道:“我哥是因他而死,他也背着我哥临死前的嘱托走了七年,从前我一直觉得他欠我的,后来发现,所有的事其实都是因果轮回。”
“高中那次车祸,是你救了我哥,后来我哥又把这条命还回去了,只是没有直接还给你,而是还给了你爱的人。”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街灯已经亮起,下午掉落的树叶在人行道上铺了满地,黄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池律沿着街边慢慢走,枯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他想了很多,想唐松灵有没有好好吃晚饭,烧退了没有,他下午休息的时候有没有再被惊醒,如果醒了,找不到自己该怎么办。
突然又想着两月前唐松灵蹲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冷不冷,他起身时扶腰的动作和苍白的脸色,是不是腰痛,那天雨那么大,他浑身都被浇透,自己为什么没让他进家里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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