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桩上,似被抽尽了力气,虚抬眉眼。
看氍毹外临崖站着的人。
“也对,该是你的手段,以奇兵作正兵。如此出其不意的手段,原也不是头一回了。阿姊当年原是领教过的。”
五月天,气候已经转暖,只是在山中,又是至高处。晚风呼啸,还是携来阵阵入骨的寒意。
这厢是谢琼琚来上党郡,头一回开口说这样多的话,亦是头一回眉宇中有如此大浮动的神色变化。
寻常人寻常话,至多一点惊愕思绪,却是耗费了她大半力气。她觉得抬眼看人都是累的,这会只靠在树干上,重新垂了眼睑,一声接一声喘着粗气。
闻她呼吸急促又绵长,立在崖边的谢琼瑛转身过来,临到氍毹畔,便曲了双膝,两步膝行至谢琼琚处。
慢慢拍着她背脊,给她顺气。
“此举如何?可是惊到阿姊了?”
“你没奇兵了,这仗还怎么打?”谢琼琚歪在树身上,大抵是风大了些,她的声音便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这不用你……”谢琼瑛正欲说话,耳垂微动,似是闻到什么声响,匆忙起身欲往山间赶去。
然走出两步,因谢琼琚咳嗽连连,不由顿下足打个了手势,让伏在周遭的兵士沿路查寻。自个返身回了谢琼琚处。
谢琼琚也没有睁眼,只不动声色地又咳了一阵,试图给暗子掩过声息。
她来上党郡十余日,成日被关在营帐中,每日只傍晚很短的一段时日,谢琼瑛方许医官陪她出来看一看落日,透口气。
她原是在三日前发现营帐周围伏着的暗子,心中却也诧异,无论是贺兰泽还是公孙氏的暗子,怎会如此厉害,竟能伏得这般近距离。
就差没有入营帐了。
眼下闻谢琼瑛所言,方知他那行军计谋。原是用奇兵换了攻打上党郡的胜利。
所谓利弊相随,这厢便暴露出弊端了。
三军扎营,竟没有一个奇兵。
想来用不了多久,莫说贺兰泽和公孙氏,便是并州丁氏处亦能探明白这处布兵格局。一旦明晰,他纵是兵甲再多,地势再好,胜算也要折半。
谢琼琚想明白这些,很是高兴。
她都能看懂,何况谢琼瑛。
故而他在此不撤,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援兵已到,或者即将到来。
高句丽。
她记得的。
在来上党郡的前一个晚上,她在贺兰泽书房外,原是听见了他和公孙缨的对话。那会只是他们的推测,眼下却彻底证实了。
谢琼瑛就是想借着和高句丽的联盟,彻底在这东线上燃起战火,以此摆脱定陶王的辖制。
闻他去而复返的脚步声,谢琼琚扯着嘴角笑了笑,“你都没奇兵作暗哨了,还不警惕着些,可别让旁的暗子潜了来,得不偿失!”
谢琼瑛并不言语,只扫过悬崖重新在她面前跽坐下来。
落日下,大片阴影投下来,纵是微阖着双眼,谢琼琚也能感觉道眼前亮光转黯,不由一阵心悸,似回到别苑的那些年。
每回完事,他从榻上起身,便总是这般将影子投下,将她圈在阴影里,沉默着看她。
“我知道,阿姊巴不得我离您远些,你好从这处崖上跳下去。”
谢琼瑛抚了抚她苍白的脸颊,将她垂落在鬓边的碎发轻轻拢在耳后,覆有薄茧的指尖慢慢滑向她头上,摘下连衣风帽,从袖中掏出一支金雀簪,插入她裸髻上。
谢琼琚便半睁了眼,越过他看悬崖处,笑道,“你高看阿姊了,阿姊如今半点力气都没有,就是想跳也爬不达到崖边。”
眼下“极目眺望”与她而言,都是费神的事。于是,话落,她又缓缓合了眼。
“阿姊贯爱金雀簪,贺兰泽原送了您不少。后来您把他赶走,怕睹物思人,收了起来,可是怎么也寻不到了?”谢琼瑛见她半点不看自己,只抬手轻抚方才给她簪上的发簪。
果然,谢琼琚虽依旧合着眼,闻言眉间却皱了皱。
“我给你都扔了。你既喜欢,我赠你便成。”谢琼瑛目光落在那只金雀簪上,“后来我用第一份俸禄给你买的那对绿松石鎏金雀簪,您戴了许久的,伴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是啊,所以后来的后来,别苑大火,我把它扔火里了。”谢琼琚这会睁开了眼,直视面前带着半边面具的人。
从斗篷里伸出纤细手腕,按上他面具,仿佛在嘲笑这后面再不得见天日的腐烂面庞,“纵是鎏金不怕火烧,烧不成灰烬,但能毁了他精致模样,我也出了口气,总是快活的。”
“提起贺兰泽,就能勾动你心绪了是吧?”谢琼瑛一把拽住她手腕,铆足了尽恨不得一把捏碎,咬牙道,“可惜啊,他把你送来换他嫡亲的表妹。我当你们此番重逢,他能体恤你当年抉择不易,与你破镜重圆,不想只一封信送去,他直接便应了将你送回。”
“他要娶我的,是我不愿意罢了。他送我回来,是想让我和你姐弟团聚。这是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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