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合了合眼,深吸了口气道,“你如何想不明白,你推和不推就算是辨清楚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吕氏昏迷前就是一口咬定你推的。这件事只要并州不再追究,我们处无有损失,你亦不需要出面承担或者当面赔罪,便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的道理,你该很早前就是明白的啊。好多时候我们没法非黑即白,所求是利益最大化。”
“是我做的我愿意承担,不是我做……”
“你能承担什么!”贺兰泽似是累极,终于厉声吐出一句话。
谢琼琚整个人颤了颤,眸似惊鹿,抬了一半垂落下去,低声道,“对,我什么也承担不了。但是,我更承受不起你阿母那样大的牺牲……”
贺兰泽看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显然是被吓到了,只重新坐下身来,将她抱入怀里,让她伏在自己肩头,抚着她背脊道,“阿母疼我,慢慢地也会爱屋及乌。便看今日事,她还是把你看作一家人的。一家人,本就是相互帮衬的,无谓什么承不承受的起!”
谢琼琚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但是再说,他可能又要生气了。
她靠在他肩上,回想他方才疲累至极的样子,便也没再多言。
只在心里,一遍接一遍地说。
我没推她。
九月十三卯时,已是天光大亮,谢琼琚在梦中惊醒,说的还是这四个字。
郭玉扶她起身,念起昨日在屏风外听到的他们夫妻二人的话,只劝慰道,“郎君说的其实在理。您看,眼下一切都好好的,您也未受什么委屈,郎君今个在前头签订盟约,什么也不曾耽误。”
谢琼琚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一直想着不要给他添麻烦,不成想好不容易没有添麻烦,也没做错事,却是无形中被坐实了。他阿母好意,我再要辨个明白,看起来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番话,是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想要为自己辩驳,然看着枕畔那副倦容,终于自我说服之语。
谢琼琚觉得确实没有多大意义,他若相信自己就该彻查清楚,岂能随便让他母亲将那样珍贵的药送了出去。
但是说他不信任自己,仿佛也有些冤枉他,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向他那般对自己这样好了。
思来想去,就当是自己推她的吧。
这不,局外人如郭玉都觉得没有必要再过多纠结。
谢琼琚揉着胀疼的头,打开他送的那个妆奁,看铜镜中的自己。
告诉自己,“过日子不要太较真,更不要想太多。”
她更衣理妆,听到侍者来回话,道是表姑娘来看望夫人,不知是否方便。
连着之前两幅帖子,这是贺兰芷第三回 欲来拜访她了。吕辞她都见了数回,没有再推却的道理。
她说,“快去请吧,再备些茶点。”
然后让人去库里挑了些东西,预备送给贺兰芷,想了想她阿母也在府中,还有她常日伴着贺兰敏,便又命人挑了些预备给给她们。
贺兰芷瞧着是个直率的性格。
她道,“阿嫂莫忙这些,府库里的东西一半都是姑母填给表兄的,她都见过。一半是表兄自个的,属官进献时,表兄仁孝,亦都先给姑母过目。我们也都有幸观赏过!这会啊,是留着迎你用的,你且莫拿出来了。”
谢琼琚捧着一盏茶水,手莫名颤了颤。
她突然感应过来,给人备礼,寻常确实不是这样的。该是用她私库的东西,用她的嫁妆。
可是她连母族都没有,又哪来什么嫁妆!
她环顾四周,除了他,她一无所有。
她勾了勾唇角,两只手捧上茶盏,慢慢将水饮尽。
好在贺兰芷没有纠结这处,没让她太难堪。
谢琼琚茶盏落桌,她便转了话头,低声道,“阿嫂,其实这回我是特地来谢您的。”
闻“谢”字,谢琼琚有些诧异。
她们之间这是头一回接触,何来感谢一说。
贺兰芷往四周扫过,声音愈发地轻,似有难言之隐,半晌道,“就是前头我孤身被困上党郡,实在是害怕……”
谈起上党郡,被贺兰芷抓着的手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偏贺兰芷不以为意,只真切道,“那些士兵多有秽语,尤其是那个谢琼瑛,若非您后来揭开他面目,我还想不通,一个世家子,怎能有那种粗鄙话语。幸得您来换了我,把我救出去,不然我都不知会如何……”
谢琼瑛是怎样粗暴卑鄙地?
她是怎样揭开他的面目的?
你要不要出去听听,坊间都是如何论你的?
声名狼藉,残花败柳……
上党郡上的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浮现,吕辞的话缭绕在耳际。
谢琼琚重新陷入梦魇,整夜整夜无法安睡,但她极少闹出动静,也很少在梦中惊醒,只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给他添麻烦,反正也是治不好的病症。
然而很多时候,还是贺兰泽发现的端倪。发现她衣衫湿透,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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