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逐渐失了语调,到最后,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验尸之后,必须要将手反复净洗,才能去碰眼睛,所以他只是不停的洗手,任那眼泪不住地下落,也没有去做任何擦拭。
在他最后一遍将手清洗完之后,再度抬眼时,那眼眸中有的不止是泪,还有痛与恨,他完全不顾李砚就在身侧,直接开口道:“我会亲手杀了皇后,还要让她在死前看见晋……”
“贺哥哥。”宋楚灵不是不痛,而是痛只会让她更清醒,她来到他身前,忙将他叫住,“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先查清楚奶娘的朱砂是从何处得来的。”
奶娘的饮食是由膳房特地做的,每顿都会有专人查验,这当中很难出错,所以她想要在坤宁宫时常能够服用到朱砂,并非误服,而是刻意为之。
想要找到真正要害李碂的凶手,便需要清楚,奶娘的朱砂是从何处而来,待知道出处,凶手是谁便一目了然。
听完宋楚灵这一番话,贺白心中愤恨慢慢被压下,整个人开始冷静下来,分析道:“你说得对,皇城内想要得朱砂,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药用,需拿太医院药方,去御药房取,二是物用,需内侍省或六局因需提供。”
说着,他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侧过脸去擦拭脸上泪痕,“药用交于我去查,至于物用……”
“我会托连少监去查。”宋楚灵说完,还是担忧地看向贺白,“贺哥哥若是查出端倪,可以先与我商讨之后,再做打算?”
贺白回头看向宋楚灵,望着那双熟悉的眉眼,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好。”
回去这一路上,三人都未曾开口说话,直到回了行宫,李砚将宋楚灵再次带到连修那小院时,他才将她拉住,在月色下望着一副蹙眉深思,冷静异常的宋楚灵,轻道:“我在外面等你。”
宋楚灵点了点头,不似上次一样,有想要撵他走的意思。
原本是该高兴才对,可看到这样的宋楚灵,李砚根本无法宽心,反而更加担忧。
他唇瓣轻轻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轻叹着将手松开,目送她走进连修房中。
然这次没让他等候多久,很快,宋楚灵就推门而出。
连修合门时,看到院中的李砚时,神情也未露出惊讶,反而还冲他微微颔首。
李砚没有半分表示,眸光只是从他面上一扫而过,便直直落在了宋楚灵身上。
她依旧没有哭过的迹象。
李砚上前将她拉住,与她隐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有李砚在一旁带路,宋楚灵便没有费心思,只是被他拉着一路上走走停停,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不是回含凉殿的路。
“你带我去何处?”宋楚灵蹙眉道。
李砚并未出声,只是将手上的力道微微紧了几分,待他将她拉到一处荒凉无人的小院子时,才停下脚步,对她道:“宋楚灵,你的故事我已经听了许多,你可愿听听我的?”
宋楚灵一时有些怔然,还未回话,就被李砚横腰抱起,随后只是三两下动作,两人的身影就已落在屋顶。
他将她缓缓放下,拉着她来到高处,面朝东方的位置而坐,与她十指紧握。
“这座小院,便是四岁那年我来行宫时,与娘亲住的地方。”
李砚说着,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娘亲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我自幼就听人说过,若当初不是因为她的姿容,父皇是不可能让这等身份的女子进府的。”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得益者是他,却好像他才是受了那折辱的人。”
李砚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不过很快又被那浅淡的笑容所取代,只因他又提起了与娘亲在一起的时光。
“娘亲样貌绝美,自幼就被选中作为瘦马来培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温柔和善……”
他似乎并没有避讳王美人的身份,相反,宋楚灵从他神情中看到了一种骄傲,那是孩子对娘亲的崇拜。
“我的娘亲这般好,可她到最后,痛苦到将自己浑身上下抓得鲜血淋漓,她躲在床帐之后,不论我如何哭喊,她都不敢掀开帘子,因为怕吓到我……”
“便是宫人们都说她疯了,她也从来都未曾伤我分毫……”
“在她临终那日,她曾清醒过片刻,她将我叫至床榻旁,那没有点灯的屋中,一片漆黑,但我知道,她因为思我过甚,所以忍不住想要在弥留之际前,在看我一眼。”
“那晚,她与我说,这座皇城会吃人,要我学会韬光养晦,永远不要去查她的死因,也不要动帮她报仇的念头,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定数,她只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待有一日定要远离这样的地方……”
“我当时不懂,可我还是答应了她,向她保证,我一定不会比任何皇子优秀,我会远离这里,去封地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
李砚眸光渐渐垂下。
“但我食言了,因为现在的我知道,皇城不会吃人,会吃人的……是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