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作势往掌心吐了口唾沫,利落地将麻绳系在枣木橛子上,橛子顺着榆木块的凹槽嵌了进去。接着双腿一并,将腿间的榆木块笼牢,拽起麻绳,飞快旋转着橛子。
火禁的日子过去了,宫里取新火,下发给重臣,皇族贵胄。这是国朝的老传统。
官家自然不会冒着手磨破皮的风险,艰难地钻木取火。他演示罢,洗了遍手,站在一旁观摩。
通嘉随之开口:“诸位,今年取新火者,赏金银各百两,往后直接跟在我身边做事!”
今年的奖赏比去年丰厚许多。禁中的人,哪个不存金蓄银的?然跟在通嘉身边做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通嘉伺候过先皇,当今的官家,也是他一手看护长大的。内侍大监通嘉,是官家身边的红人,谁都想巴结巴结,想跟皇家攀上关系。
话音一落,小黄门郎就抢着往那条杌子上坐。
官家坐过的杌子,官家用过的工具,只是摸一下,都觉着沾光!
安静的宫殿此时无比喧闹,高呼声,喝彩声,木块摩擦声。恍然间,官家以为自个儿到了峨眉山去观猴。
“通嘉,你觉着谁能取出火呢?”
官家肯定不是只问表面意思。官家想问的,是今年入内内侍省重点要栽培谁。
这可不好答。
通嘉谨慎地回道:“取新火是各凭本事的活儿。硬要小底说的话,小底先把干儿子苍巴给排除出去。那小子不争气,没那么聪明,也没多少力气。”
官家笑他急着撇清干系,拉着他往玉阶上坐。
“朕就是随口问问,瞧把你给紧张的。”
眼皮上掀,小黄门郎都穿着一样的螺青交领衫,都是瘦瘦高高的,白白净净的,他还真看不出哪位是苍巴。
通嘉抬手一指,“官家,半跪着,正探头望的人,就是苍巴。”
那厢取火取得如火如荼,刚刚还推搡拥挤着的一群人,现下竟都簇在一旁,围成半圈,仔细盯着圈内坐着的一个人。
半圈特意留了个缺口,正对官家的方向。
此刻坐在杌子上面的人,全神贯注地钻着木块。
脸生,官家指着那人,问:“这是谁?”
然不待通嘉回应,人群中便接连爆发惊呼。
“点着了!点着了!”
那簇新生的火苗,来得猛然。官家甚至没看清火苗冒出头的那瞬,下一刻,火苗便递嬗点亮桕烛,一根接一根,火光葳蕤,都被盖上了罩子。
点着新火的人,托着一盏桕烛,朝官家走来。
“方才是你取的火?”官家问。
那小黄门点点头,弯腰将烛火奉上。
官家叫他直起腰杆,往后倒退几步,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青人。
“什么名字?”
“明吉。”
官家颔首,侧身朝通嘉说:“记下来。”
通嘉却连连摆手,“官家,您知道的,小底不识字,没读过书。”
像他这样在伺候官家的人,都是大字不识的白丁。为防擅权,□□太宗朝,大监皆为白丁,今朝亦是。
官家嘴角扬得更翘,“大监不识字,那你就自己来说罢。”
明吉应下,“光明的‘明’,吉祥的‘吉’。”
他首次见天子,却不惧不馁,神色镇定坦然。
官家被这份不属于年青人的沉着吸引,拍着明吉的肩膀,沉声道:“往后你就跟着通嘉做事。好好干,少不了享福的时候。”
然正欲转身出殿,就被通嘉赶紧叫住。
通嘉十分为难,指着一张摆满桕烛的长桌。
“官家,今年要发把新火赏给谁,您还没交代呢。”
“忘了,忘了。”官家无奈地摇头。每年都做的事,照旧例给就是了。
然而他还是把赏赐给谁,都数了一遍。
“噢,对了,今年往小六那处,多送两根烛。那两位夫子,可是我专门请来的。不过不要用桕烛,用新火点着杂烛。”
通嘉说是,并未多想。待官家走后,遣散一群黄门郎,独把苍巴一人带到身边。先去往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巡视一圈,回到屋里,才把袒露情绪出来。
通嘉指着跪在地上的苍巴,低吼骂道:“竖子无能!我不是都把巧法儿教给你了么,你怎的还取不出火?”
苍巴心里委屈,“干爹,明吉是突然冒出来的。这厮跟我一样,都读过书,识得字,难不成他也有背景?”
通嘉狠狠踢了苍巴一脚。
“你是我的干儿子,还有谁会比你背景硬?跟在我身边,伺候官家,等我老了,你就是官家身边的亲信。这个机会你没把握住,往后甭想接我的班了。”
苍巴一听,热泪顿时淌了下来。搂着通嘉的腿,“干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你把明吉弄走,再弄个机会,我一定好好把握!”
“没有机会了!”通嘉气急败坏地拍着桌,他不敢大声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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