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胤禛双眉紧皱,似又要推脱他还笑:“以往你百般推辞,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断没有皇阿玛尚在,儿子就急吼吼即位的。拿这个话搪塞了朕四年多,此番,是再不能推脱啦。”
听他这么一说,跪在踏前的胤禛眼睛一酸,泪水顺颊而下。
连连摇头,求皇阿玛莫出此不祥之语。前头这么多回,咱们都咬牙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一定的。
胤禛还在哭着给他打气,康熙却自知大限已至,有些话再不交代日后就没机会了。
于是,宣完口谕,就开始交代遗言:“老四敦厚,且爱才惜才。对所有兄弟都能唯才是举,并不计前嫌。朕相信他日后定能善待尔等,倒是你们……”
被他目光扫视到的诸皇子纷纷跪下,静听教诲。
不过其余人等不争不抢,康熙放心,也不多嘱咐。
只老大、老八、十四三个被他多说了几句:“保清你自小心气儿就高,凡事总喜欢跟胤礽争个短长,后来……你那种种糊涂,朕便不说,你心中也该有数。”
这个时候还在被警戒的胤禔跪下:皇阿玛放心,过往种种,儿子早就心生悔意,也再无斗志。往李氏战场拼杀三年多,差点一命呜呼后。儿子了了驰骋沙场、为大清效力的夙愿之外,愈发知道生命可贵。
直接急流勇退,做个富贵闲王。
康熙被他这回答弄得一愣,继而微笑:“如此也好,朕就数度想学博果铎的洒脱来着,可惜天不假年,终究到最后才能卸下这个担子啊。”
一声长叹后,他这目光又转向老八。
这个让他喜欢过、器重过,也深深防备过,还给胤禛留了其若再有异心则斩之旨的儿子。
却见对方眼中也一片潸然,似乎极舍不得他这个老阿玛的样子。未等他开口,胤襈就乖乖巧巧跪下:“皇阿玛无需多言,儿子知道此前种种是儿子……亏得四哥不计前嫌,才让儿子能往广州,参与到海事衙门管理上。有机会草创海事法规一百条,有如今这郡王位。”
“儿子对四哥感激甚深,恨不得肝脑涂地。日后必然也兢兢业业,替四哥分担,再无任何他念……”
争取取代虎威、十三,成为四哥最信重的弟弟。
把十四都比到泥堆里去。
卷王胤襈绝不认输,就算是当王,也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中王,四哥的左膀右臂。
胤襈心里如是想着,面上也认认真真地跟自家皇阿玛保证。
虽然这人轻他,贱他。
完全不拿他当亲儿子似的,极尽侮辱轻蔑之能事。连他病得要死了,他都能下令将他从畅春园搬回八阿哥府,全不念父子之情。可他毕竟是自己阿玛,生了他,给了他最好的教育、生活与参与夺嫡的必备条件。
是他从小就崇拜,想要成为的存在。
当年种种如风逝去,老阿玛弥留之际,胤襈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然而康熙的目光却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听到满意答复之后便微微点头,继而将目光锁定在十四身上,还向他招了招手。
十四含着眼泪凑上前,噗通一声跪地上:“皇阿玛,您说,儿子保证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然后奉如圭臬。您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办。您知道的,儿子虽愚钝,却胜在听话讲信用。只要您说,儿子便听的。”
康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皇阿玛知道,咱们十四是个好的。诚实又热血,上孝敬父母,下友爱手足。皇阿玛呀,别的都不担心,只你跟你四哥虽为同母所生,却因你四哥自小被抱进先皇后宫中故,让你们少了些接触,却多有嫌隙。偏你这小子又是个热血上头,连朕都敢顶撞的。”
当年差点被自家皇阿玛一剑劈掉的十四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只能尴尬而笑,言说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儿子两度出征,久经沙场,早已经磨练成真正的男子汉。再不会像年少时那样轻狂多任性了,遇事而且知道多思多想。
康熙顺势夸他,并要求他再接再厉,继续保持。
再不能仗着自己跟胤禛同母所生而越发刁蛮跋扈,不但不帮着亲哥处理朝政,还从中使绊子,成为对方绊脚石云云。
更不许自己无法据理力争,就去搬两人共同的生母当靠山。
想到此处,康熙还不免将德妃宣过来嘱咐几句。
就怕她仗着太后身份为所欲为,以孝道之名辖制他家四儿子。
德妃:!!!
万万没想到,太后之尊就在眼前,还能出来这么一个关乎于生死的大考验。
她可是康熙十几年就进宫入侍的老人儿,一辈子都在研究皇帝性情,从而做出他最喜欢的反应,因此而在后宫中长盛不衰。
对于康熙的了解,她自认不下于任何人。
所以也深深知道,这个问题若回答不好。依着康熙的狠绝,肯定能干出让她殉葬免新皇被掣肘的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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