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寝殿的灯烛全部吹灭,自此以后,凡他不在,入夜后不许亮一盏灯,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寝殿陪鱼郦。
鱼郦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床角,忍不住瑟缩。
她少时怕黑怕血怕高,到如今血和高都能克服,唯有一个黑,始终难消惧意。
不管她在何处就寝,床尾必要留一盏灯。
从前不管日子多难,这盏灯始终亮着,可是如今,赵璟回到了她的身边,这盏灯反而灭了。
她在黑暗中戚戚笑了。
崔春良看见赵璟活着回书房,长舒了口气。
赵璟进书房不久,就把桌上的墨砚笔洗全都扫到地上。
宫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也不见惊慌,只是进来小心翼翼地收拾。
崔春良捧了瓯热茶进来,赵璟以手擎额,半阖着眼睛,疲惫地说:“阿翁,给朕拿药。”
崔春良找出尚药局新制的药丸,磕出一颗,用茶送药伺候赵璟服下。他瞧着赵璟颓丧的模样,心下凄然,犹豫许久,还是劝道:“官家,您明儿下朝去看看皇长子吧,昨儿奴听乳母说,殿下会认人了,每日到了时辰,要是乳母不把他抱去给萧姑娘,他就哭闹个不停……”
赵璟忽得抬眸看他,“传旨,从明日起不许她见寻安。”
崔春良愕然:“这……”
赵璟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阴狠:“谁敢违背旨意,立即打死。”
崔春良哀叹着从书房出来,正是长夜漫漫,星河黯淡,那丹陛上的龙尾道波澜起伏,延伸向辽阔空旷的宫宇。
突然,传来轰隆隆宫门大开的声响,疾踏的足音由远及近,驿官跌跪在龙尾道前,喘着粗气道:“蜀南叛乱,乱军已攻下邵州粮仓,从江陵府直逼上京,一路势如破竹……”
今夜,赵璟注定不得安眠。
明德帝生前曾做了十几年的蜀王,统军一方,威望极重。
周朝灭亡后,侥幸逃脱的散军四处躲避追剿,有几支汇向了蜀地。
蜀中道险,易守难攻,明德帝又在那里经营多年,民心余望犹在,久之,那里俨然成了前周遗民的避难所和东山再起的凭靠。
赵璟展开舆图,听枢密院使侯士信上禀战局。
“叛军此番祭出的旗号是大周成王,成王李翼是明德帝的异母弟弟,自周灭亡,他便一路招兵买马向南撤退。此人骁勇,但出身不好,文泰帝活着的时候他连个郡王爵都没有,成王的爵位还是明德帝登基后,念着兄弟之情给封的。”
赵璟用朱笔将舆图上大片的蜀地圈出,问:“成王怎么出身不好了?”
侯士信道:“其母乃胡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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