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许久,鱼郦问:“你是不是派人前往蜀郡暗杀雍明?”
这个猜测缭绕于心许久,以至于每每在宫中听见驿官奔跑的声音她都会一阵心慌。
头上像悬了把剑,迟迟不落,只徐徐割剐着、折磨着人。
赵璟眸色深沉,满含柔情地望着她,将要说话,她忽得道:“你要发誓,若骗我,我们必没有未来。”
她很虚弱,声音也轻飘,却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直扎入赵璟的心中。
他听过御医的奏报,不能冲她发火,只有将满腹怨怼艰难压回去,沉声道:“你说过你再也不会关心这些事了,你要待我一心一意,矢志不渝。”
“可是你也说过,你不会伤害雍明。”鱼郦直勾勾望入他的眼底,“如果你食言了,那我们之间所有的承诺都将不算数。”
赵璟怒目相视,她决绝迎上,毫无退让之意。
两人正对峙,殿外又响起了疾疾的脚步声。
鱼郦如今听不得这声音,只觉那脚步声像一阵密集的鼓点,声声敲在她的头上。
她捂住腹部,疼得弯了身,赵璟觉出自己的掌间的手在微微颤抖,已被冷汗浸湿,他忙掀开被衾,却见洁白的缎褥上有鲜血滴落。
赵璟脑子里像有闷雷轰然炸开,他高呼御医,原本守在殿外的御医们慌忙而入,将鱼郦团团围住。
她腹中的胎儿尚不足两月,在接连受惊和忧思之下已有流产先兆,御医不敢隐瞒,跪地冲赵璟道:“萧娘子一定得放宽心,断不能再受惊了,她身体孱弱,自诞下江陵郡王后一直没将养过来,若这孩子留不住,她也会有性命之忧。”
赵璟的声音隐在颤抖:“若现在不要这孩子,你们能不能保证娘子的安全?”
御医抬袖拭了把额间冷汗,“官家,以娘子的身体,实在不敢冒这样的险啊。”
赵璟望向榻上昏睡的鱼郦,一时被悔恨淹没。
若想到会有今日,他当初就该遂了鱼郦的意,让她喝下避子汤,绝了子嗣之望。
他们已经有寻安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贪心,他到底在图什么!
赵璟痛苦万分,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幽幽醒转。
鱼郦看见合蕊躲在绣帏边偷偷抹眼泪,看见御医聚在一起哆哆嗦嗦商量对策,最后才将目光递向赵璟,他那张瑰秀的面隐约有泪痕,无端有种崩坏的感觉。
她觉得好笑,他不会是哭了吧。
意识逐渐稀薄,当赵璟发现她醒了,上来握住她的手时,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御医商量了许久,摆出一条几近穷途的计策:“官家,听闻药王万俟灿来了金陵,她用药如神,也许……可以请她来给娘子看看。”
赵璟紧紧摁住自己指间的扳指,任由白玉深陷。
他看看气息微弱的鱼郦,做了决断:“好,请万俟灿入宫。”
这信还是让嵇其羽去送,两人之间虽无交情,但好歹在垣县有过数面之缘,万俟灿虽然对赵璟颇有看法,但是还挺喜欢嵇其羽,初入金陵时也是找上了嵇尚书的府邸。
嵇其羽去邸舍见到万俟灿,向她说明了原委,万俟灿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要随他入宫,嵇其羽却踯躅,他扫了一眼万俟灿身上的素服,道:“不能穿这一身,娘子之所以有流产之兆,便是受惊过度所致,若你还想她活下来,就万万不能再刺激她。”
向来刚烈强硬的万俟灿站在原地许久,默默回屋换下了这一身素服。
因有御令,自是一路畅通,万俟灿进入紫宸殿,根本不搭理迎上来的赵璟,径自坐到榻边,将鱼郦的手摸了出来。
那脉搭得越久,她额间的纹络便越深。
赵璟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忍不住问:“如何?”
万俟灿冷着脸道:“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还真是不虚,好好一姑娘走时还活蹦乱跳,在官家身边待一段时日,便要去了半条命。”
她这般刻薄,赵璟反倒有些放心了,他难得好脾气地不计较,殷切地道:“药王若能医治,不管需要何种灵丹妙药,朕都能寻来。朕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求鱼郦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哪怕……哪怕不要这个孩子,以后再也没有孩子。”
万俟灿瞧着这素来倨傲清冷的帝王折了腰求她,觉得十分好笑。
自己干了那么多损阴德的事,还敢接二连三要孩子,不怕伤及子孙吗?
只是可惜了鱼郦,这么仗义重情的姑娘,偏偏落到了这么个魔鬼的手里。
她道:“我倒是需要几味药,烦请官家在未时前替我准备好,还有,这寝殿里需将薰笼生起来,准备艾叶。”
七月流火,余暑未消,但没有人会质疑名满天下的药王,赵璟一声吩咐,宫人们瞬间忙碌起来。
鱼郦是内眷,嵇其羽需得避嫌,早早退至殿外,但又怕万俟灿再有什么要求,不敢离去,靠着廊庑下的穹柱站着。
他百无聊赖,观察起守在殿外的内侍,见当中多了个生面孔,随口问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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