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文件夹,蓝色文件夹摊开后,一张被打印出来的、熟悉的黑白照片跃然纸上。照片上这人紧绷着唇线,抿成了条直线,深邃的眼眶中是双淡然无情无欲的眼睛,清晰可见的是,右眼正下方的脸颊上,垂直分布着两颗痣。
那是一张靳时雨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靳时雨一目十行扫视完谢臻的所有档案,和这次涉事案件的审讯记录,最后才缓缓将目光挪到了有无案底那一列后的“有”字之上。
他重重将文件夹合上,默不作声。
乔乐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试探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这件案子归二组了,如果冯组问起来,就说是我主动要的。”靳时雨将文件夹扔在桌上,语气不明。
乔乐听了他的话,诧异地摸了摸鼻子:“二组最近不是案子很多吗,我还想着让你们休息一下,靳哥,看你这反应,你认识他啊。”
靳时雨冷漠打断道:“我不认识,有人认识。”
未等乔乐尴尬的再找出什么话头来,靳时雨转身回去拿了自己的夹克,又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室外刮了久久不停的大风,靳时雨被这股狂风吹得半湿的发丝乱飞,没拉拉链的皮夹克被风吹得鼓鼓作响。他长腿支地,跨坐在自己的黑色摩托车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荧亮的手机屏上摁下几个数字——谢臻的号码。
靳时雨速记能力向来出色,对于他来说,记下这么几个数字简直是易如反掌。他看着已经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等待着被拨通的数字,一手托着手机,一手转着自己冰冷的金属打火机。
摇动的火苗在燃起的瞬间几乎就被风吹灭了,靳时雨漫不经心地坐在摩托上,就那么静静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里淬着冷光。
他很久没能见过谢臻,已经要有六年。这几年中能称之为噩梦、地狱的时刻已经仿若弹指一挥间闪过,靳时雨在恍然间听见谢臻的名字时,竟然都下意识忘记了憎恨,徒生出恍然隔世的错觉。
靳时雨有多恨谢臻,就连靳时雨自己都觉得很难衡量。他慢悠悠地顺着手心,将自己的打火机滑进裤子口袋,与此同时抬头凌眉望向漆黑的天空。
行走在阳光之下太久,靳时雨几乎都要忘记那些阴暗灰色的过去。
六年前谢臻亲自推他下地狱,靳时雨花费了毕生所有的力气,从地狱里爬出来,早就已经是烂了皮肉腐蚀了心的恶鬼,披上警察的外衣,就像一道镇妖符,将他内心里所有邪祟统统镇压住。
而在今天,这所有的邪祟,在谢臻那道匆匆背影后,彻底破土而出。
他拧响摩托车,在深夜中宛若一道弓箭般瞬间飞了出去,轰鸣声作响,划破了深夜的寂静。靳时雨认识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路,每个地点在他心中都有一条最短的路。
正如现在,他花费了仅仅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出现在了谢臻现在居住的酒店楼下。
靳时雨将车停在门口,心中默算了遍笔录结束的时间。谢臻在打车的情况下,大概不过两分钟后便会抵达这里。他终于肯再度打开熄了屏的手机,拨通了谢臻的电话号码。
在等待电话被接起的过程中,靳时雨格外有耐心,他在大风中耐心等待了接近一分钟,手指慢慢敲击着自己的手机背部,像是在踩着点。这通阔别已久的电话被接起的瞬间,靳时雨听见了四轮轿车缓缓行驶而来的声音。
电话那端是靳时雨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青年声线。
“喂,您好哪位。”
靳时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压着声音沉沉叫出了他的名字:“谢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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