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无比浓烈,浓烈得让沈知意几?欲作?呕。周遭人的表情在她眼里退去,幻化成一片空白,这片空白衬得病床上那张白布格外?的显眼。
她漫无目的的想,白色终归是不适合爷爷的,显得他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多黑啊。
黑里泛着?青白,上面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又干又瘦。
她才几?天没见过他,他就瘦成了一副她不敢相认的模样。
宋时樾坐在病床边,少年微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
沈知意站在他旁边,静静的望着?床。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的一片寂静,沉默得让人压抑。
很多事情沈知意都?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时樾的父母生下他却又弃他于不顾?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让她骄傲的少年要承受这一切?
她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看?着?要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要这样?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清楚的,所以佛说因果,世人说报应,所以也才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在炫丽的晚霞过后迎来的是轰轰烈烈的暴雨。
雨滴砸在被太阳暴晒过的泥土上,散发出阵阵腥味。
莫名的和不久前的那场暴雨重叠。
医院里人来又往,因为下过雨,走廊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脚印,空气逐渐变得潮湿。
沈知意盯着?那只手,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她又想到了那场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少年几?乎崩溃的跪在地上,掀开白布,偏执的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和现在的这只手一样,上面呈现出由于常年劳作?带出来的黑。慢慢的,黑色变得越来越淡,不正常的青白越来越显眼。僵硬得像一块老朽的木头,冰冷的温度是人的体温怎么也捂不热的。
不过这次他没有抓住那只手,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冷静得根本就不像一个快要十七岁的少年。
不同于上次的是。
这次沈知意亲眼看?见那具僵硬的身体是怎样送入焚化炉的,等出来的时候,小小一个罐子被交到了少年的手里。
宋时樾依旧很冷静,冷静得格外?沉默。
今天的风很喧嚣,他站在风里,仿佛被世界单独剥离出来。
他抱着?罐子,扭头望着?沈知意,慢慢的眨了下眼睛。那双眼里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是热的……”
他说。
“沈知意,是热的。”
十月的第一天,在轰轰烈烈的举国?同庆里,沈知意的眼睛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最后那个罐子被抱回了沈知意家,放在杂物间里,和之前的那个罐子并排放在一起,亲亲蜜蜜的。
宋时樾盘腿坐在地上,沈知意就坐在他旁边。
外?面是柳梅在炒菜,她的声音弄得很大,似乎想通过这热热闹闹的声音来驱散些什么。
“真好……”宋时樾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连同他的表情看?上去都?格外?单薄。
“他们终于团聚了。”
沈知意离他近一些,默默的抓住他垂在一边的手。
“沈知意……”
宋时樾说。
“我可以抱抱你吗?”
沈知意乖乖的把上半身凑了过去。
她的刚一靠近少年,就被他一把抓了过去。紧接着?,她就埋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少年的双手死死箍住她的肩膀,力气很大,大到她甚至能听见骨骼因为用?力挤压而发出的咔嚓声。
她的左肩一重,紧接着?后颈传来温热的触感,浅浅的鼻息喷洒在她裸露出来的脖颈上。
有些痒,但她没避开。
“岁岁……”
他喊她。
沈知意伸手环住他的腰,恨不得自己和他再贴得近一些,把她的温暖过度给?他。
“我在,宋时樾。”
她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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